——需要吃的吗？
这几个字冲破耳边哗哗的雨水声，清晰的钻入他的大脑。
整个人怔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低下头看看手边能称得上是狼藉的空纸箱。
软塌塌的，还在继续勉强使用，箱体外面有磨损也有沾上的污渍。
别说吃的了，他们连纸箱和筐都不够用。
世界停止转动带来的影响远比想象中来的大，日常中的消耗品成了他们这些军队都吃紧的珍贵资源，更别说一般居民的家中还有无存货这样的傻瓜问题。
肖晟从最严重的旧城区走到最有钱的富人区，有的人为了一块小蛋糕大打出手，有人为了一包卫生纸破口大骂。
需要食物吗？
当然需要。
不止需要食物，还需要一切日常用品。
他们军警和应急消防部队已经实际分成了三波主力队伍分别对应着不同的任务。
军人负责散发物资和维持基本的治安状态，因为他们手中有装备，直升机、武器弹药和训练有素是最大的优势，这个任务交给服从命令的他们最稳妥。
警察基于对城区的道路规划熟悉，负责收集物资和运送。
消防还在救援任务中没有脱身，撤离完平房居民，还有受伤病患等需要救助。
三道火线都在叫急，越来越多的需求摆在台面上，物资搜索却跟不上，领导愁的一夜一夜睡不着，警察们彻夜彻夜的在外面搜寻还没被淹没的商场。
所有人都一筹莫展。
眼前这个人却问他们需不需要吃的。
开始的愣怔被另一种情绪替代。
一种被愚弄的火气憋在胸口，肖晟的回复显得有些粗鲁，想一巴掌把手里的纸箱扔在地上踹一脚，心里又有些舍不得。
“你还需要等我们给你发吃的，能找到吃的还用等这一瓜俩枣。”
柯郁挑了挑眉，看着对方的样子，说是动容也不对，说是无动于衷也不对，她盯着对方看的仔细，目光十分放肆。
愤怒中隐藏着渴望的委屈。
原来是还有所顾虑。
这样也对。
说什么都相信，那就不是军人了。
“你们确实人多，能有更多的精力去单独寻找现在还存在的物资，可人的素质是有差异的，你们短时间也无法组织起包括测算员在内的专业团队。”
“路上浪费的时间叠算起来，效率直线下降，如果把人力划船换成发动机来换取时间损耗，柴油也是一种损失，不可再生资源大肆浪费太可惜。”
“我知道三处现在还没有被淹没的地方，情报换取时间，你们很划算的。”
她的声音不急不缓，带着蛊惑人心的轻轻的叹息，两个人面对面，她看不到他的决定，他看不到她的目的。
“别急着拒绝，地址我现在就可以提供给你，只需要你们一个小小的帮助，和搜索到物资的1%，事后支付就可以，慢慢考虑，也可以先去看了再做决定。”
“帮什么忙？”
1%的物资是可以接受的条件，没有任何要的少了或者要的多了的感觉，如果可以，1%都不想让出。
最关键的是这个小小的忙，有多小，有多麻烦。
肖晟重新沉淀下来，压着嗓音问出。
“用政府内部的联络系统，给港城发一条联络通讯，找一个人，和他报一声平安，就这样。”
确实是一个很小的忙，微不足道，但肖晟总觉得，比起那1%的物资，眼前的女人最想要的是这一个报酬。
他怀疑的扫射柯郁。
不想再多说什么，也不给肖晟再多提问的时间和权力，柯郁将地址报了出来。
“开发区漯河中路三段88号院，创业孵化大厦37层，租给了一家食品贸易公司做网红直播，这是第一个地址，剩下的，我有需要会再找你。”
说完，转身抱着早已被淋湿的东西往家的方向走去。
她的步子并不急切，慢悠悠的踱出自己的节奏，偏偏如此悠闲，速度却快的惊人，没一会儿就消失在天台上。
肖晟没有多做思考，他吩咐其他俩人快些收拾，自己先去直升机上，打开对讲机，和联络总部的人报告了刚才的情况。
“我个人的意见是可以先去开发区查看，如果没有，我们也并无损失，请首长考虑。”
做了最后的总结，他靠在座位上，思考着这个小区的现状。
灾难已经几乎一个月，这里的人却生活的不算糟糕，生活用品还没出现紧缺，今天来发食物，居民除了对量表现的有些失望，也没有提出更加多的要求。
比如需要药品。
比如需要其他生活用品。
比如，这些吃的不够。
……
人人都生活在大雨之下，要缺大家一起缺，老天爷也不会提前通知这个小区的人，我要下雨了，你们做好准备。
可就是这么奇怪，他们挺了一个月，虽然嘴里叫嚣，可也没到被逼急的地步。
仿佛留有什么余地。
基于这一点，奇妙的，肖晟觉得如果有什么隐为人知的缘由，也和之前的女人有关。
而这份情报，也更加可信了一些。
叹息一声，他揉了揉眉心。
希望这一趟不空手而归吧。
一条信息换物资，未免太过划算，让他们不得不心动。
离开的柯郁不知道她留给肖晟多少的纠结和希冀，回到家里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
躺在宽大的浴缸中，她的脚翘在浴缸的边沿上，晃着，手里还拿着一杯香槟。
黄金色的液体在杯中摇摆，荡出好看的涟漪。
浴缸边上放着水果的摆盘，和一杯杨枝甘露。
连通浴室的音响播放着饥饿游戏的主题歌曲，悠扬的男声和吉他音飘在半空中。
这次和军队的合作是她早就想好了的，并非突然的起意。
记忆中，政府和军方大概也是这个时候开始行动，从大规模救援转变为维持大部分人的生存，他们清楚地意识到，世界已经变得不一样。
世界末日成了事实。
家园被毁，凋零的生命如一叶扁舟浮在被水覆盖的城市中。
而灾难远远不止于大雨。
早在开始下雨的时候，政府就有预兆的囤积了大量的物资，毕竟中央气象局连发出三道红色预警，政府即使是为了配合中央的紧急政策，也会主动张罗。
随着灾情的越发严重，消防应急救援的同时，军队出动，分出了一小部分人手开始有规模有计划的统一收购物资。
在政府发布接手物资调配后，就开始了大规模的囤积小规模的售卖。
最后的红线是商务局的公告，发布后，政府对接大型连锁商超企业，直接从供应链调取，购买了最后一批也是最多数量的物资。
所以目前沉积在水下的，除了小的门市和便利店，其实商场地下的超市，全部是空的，东西早就被转移了。
这些情报都是大雨过后，政府重新整顿工作中向市民披露的物资来源渠道，做了专门的说明和解释。
只是这些准备，也无法应对全市这么多的幸存者，无法停止的大雨和越来越深的内涝让政府没有过多少轻松日子，救助所的消耗就将存货干了大半。
他们再次出发。
其实柯郁提供的这个地方，不用过多久肯定就被人找到，不管是满足了幸存者自发组织的队伍，还是官方组织的队伍。
被发现是迟早的事。
她只是卖个人情，顺水推舟，借此先行联系到她爸爸。
让他不用在焦急和担心中夜不能寐，想尽办法回罗城，被人害得差点丢了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