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我说,看上你师叔的姑娘,估计没有一城也有半城了。”墨环用手肘撞了一下洛蜀调侃着那个哄抱着孩子的妖孽。
洛蜀没有说什么,而是淡淡一笑。
其实,师叔还是很温柔的一个人。
“叩叩”就在享受着温馨安静时刻的他们,此刻被一阵敲门声给打断。
“谁?”洛蜀上前去,问了一声。
“楼三当家,我家少主请您去九层阁一叙。”一道沙哑的女声在外响起。
季微微停下手中的动作,朝着楼疏澜的方向看。
‘来找你的。’
楼疏澜淡然一笑,把孩子交给洛蜀,带着自己的银扇就这么出了门。
当然,还有让季微微照顾好他们。
冷凝包厢。
一点点往香炉里加药材的言若不小心碰掉了一个瓷瓶,一股药香也散到了空中。
尽管屋内铺上了厚厚的地毯,瓷器掉到地板上厚重的声音似乎还是吵醒了里屋的那人。
原本在沉睡中的人儿,不知何时额角浮上了一层汗珠,呼吸也越发的急促,不安的情绪笼罩在全身。
“不要!”一声低沉的惊呼响起,言若听到后连忙把手里烧焦的海参扔到一旁,走进里屋去看她。
只见榻上的佳人一手紧抓着衣襟,半撑在榻上。小脸惨白,豆大的汗珠细细密密地从额角冒出,滴下来……
手紧紧握着,指甲嵌进皮肤都没有感觉到疼痛。
“又梦魇了?”言若坐在榻边,把还沉浸在恐惧中的寒若雪拥入怀中,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她的后背,小声安慰着。
“都过去了,没事儿,没事儿。”
“我们都在呢。”
“不怕。”
过了许久,寒若雪才默默地伸出手来抓她他的衣服 ,然后一道闷闷的声音从怀里传来“诺...我.....不能呼吸了。”
听到这话,言若才反应过来自己抱的有多紧。
把她松开,倒了一杯水递给她,自己则是拿出帕子去擦她额角的汗渍。
“都到齐了?”寒若雪轻抿了一口水,恢复了往常的冷漠,一双冰蓝的眸中闪过晦暗的光芒。
“函陵那边已经去请了。”看着她,言若无声叹息,伸手弹了下她的额头。
“......”寒若雪伸手揉了揉额头,抬眸去看那个站在一旁的男人,眼神里竟有一丝委屈。
“姑娘家的,杀气这么重,以后怎么找夫婿?”说着,言若看她那乖乖坐着的样子,又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她的头。
言若想起昨晚她的话,再次不确定的确认一下。毕竟这随机应变也不是这么好弄的“今夜...当真随机应变?”
“棋局的走势要看你的对手。”寒若雪抬眸看他,瞳孔中有着他的倒影,但也仅限于表层。
言若的一双眸色幽暗深沉,半转身把窗户打开。落日的余晖也就此撒到了屋内,一切都看似美好,可又有谁能看透隐藏在这份美好之后危机四伏的深渊呢?
“冷凝没有对手。反观秦宫,现在就如同那水中孤舟,稍有不慎再无翻身可能。”
言若的担忧她不是不明白,撩了下衣摆,寒若雪下榻走到他身旁,并肩而站。
“十年藏锋,这天地鬼神该换了。”
言若侧身看身旁这个穿着白蓝华纱,一脸凝重的少女,心中有喜也有忧,感慨颇多。
喜的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相较同龄来说要稳重;忧的是她本该无忧无虑的年纪却要承受这么多本不该承受的东西。
夕阳终究还是被夜所取代,与黑夜有关的秘密也将拉开序幕。
一个做工精美的木制日晷被摆在这九层阁楼的正中央,屋顶是众星拱月,地面是波光粼粼。时不时还会有几尾锦鲤游过,让人感觉仿佛置身与星海龙渊之中。
在微月的照射下,日晷转到了戌时,三道钟声响起,齐齐回荡在这间屋子里。
“墨秋见过逍遥老前辈。”
“君无炎见过莫老。”
墨秋同君无炎齐齐向屋内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行礼,可那老者确是一点儿好脸色都没给他们。
莫逍遥抬眸瞅了他俩一眼,冷哼一声不满开口道“一个个混小子,前辈就前辈加什么老字?老夫看起来很老?哼!”
一袭水墨流云道袍,本应该是个高深莫测的飘逸仙人,却偏偏一副老顽童的性子,阴晴随变,总是让人措不及防。
墨秋同君无炎无奈相顾一看,一人一句的给莫逍遥赔着不是,在他的一阵冷嘲热讽之后这才入了席。
“丫头,该出来了吧?”莫逍遥轻叩了两下桌面,随即端起桌上的茶盏轻抿了口茶。
只见他话音刚落,一侧墙壁上出现了一个门的形状。紧接着出来的是一袭华服,戴着面纱的少女,一身锦白的言若则是跟在她的身后。
“冷凝言若,见过莫前辈。”
少女并未出声,却是朝着莫逍遥的方向轻点了下头,以示尊敬。
莫逍遥看了眼少女那平淡的眸色,似是明白了什么。
“小丫头可比你们讨喜多了。”莫逍遥说着,又把在场的男人嫌弃了个遍。
莫老,就算你喜欢女娃娃也不用这么埋汰他们吧?
“墨门主,君庄主。”言若朝两人微点头。
君无炎简单的把言若敷衍过去,随后倒是把视线一直放在那个在幔沙后默不作声的少女身上。
这小丫头和自己女儿差不多大,却可以一己之力撑起当年那个岌岌可危的冷凝,并且在短短几年中使冷凝挤身于三大门派之中,位居君子山庄之前。
就是这目中无人的傲慢模样,还真是让人火大。
“冷凝少主果真与众不同。”撂下一句话,君无炎就给自己倒了杯酒。
由始至终都没给少女及言若好脸色看。
若是仔细想想,这君子山庄于冷凝也算的上是竞争对手。君子山庄本就是镖局,冷凝的经商打破了君子山庄独大的局面,若不是楼论,能让这俩在同一屋檐下坐着怕是比登天还难。
言若睹了眼在帷幔后淡定喝茶的少女,嘴角微微扬起。
“想必各位劳累已久,还请用些茶点,以待函陵落座。”言若淡淡一笑,招呼着众人,并主动和莫逍遥攀谈,期间墨秋和君无炎还插了几句嘴。
直到一道门的声响响起,打破了这还算和谐的局面。
少女放下手中茶杯,抬眸看着正对着自己的那扇门。
终于,最后一人到了。
只见一身着银紫长衫,手里摇着一柄暗银繁纹扇的男子从门后走了出来。嘴角微微上扬,一双幽蓝双眸似海一般深不见底,俊俏的容貌配上一双丹凤,颇有几分雌雄莫辨的样子。
慵懒邪魅却又宛若温润如玉的世家公子,此人当真是矛盾的很。
少女在看到那人的面容后心中微微一惊,喝茶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那人虽是再笑,可眼底的却无半分喜悦之意。
看样子也是个难缠的角色。
楼疏澜略微环视一周,嘴角的笑意更甚。半侧身,将摇扇收起微微作揖。
温润的声音如同缓流的清泉,却又不失羁傲。
“晚辈楼疏澜,见过莫老。”
“墨门主,君前辈。”
最后才抬眸去看那帷幔之下的身影,一举一动是规范的很,可惜是个冒牌的。
这一声‘莫老’叫的莫逍遥是背后发凉,毛骨悚然。原本红润的脸色此刻降到了冰点。
心虚的看了眼楼疏澜,心中暗骂‘寒凌这个臭小子!这么多人怎么偏偏把这个小混蛋给支出来了?!’
平息了下心态,莫逍遥坐直身子,故作严肃开口道“你这混小子,一直盯着人家姑娘看,厚颜无耻。”
听了莫逍遥的话后,楼疏澜无奈轻笑,对着帷幔的方向轻轻开口“在下失礼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暮色微凉,先生还请落座,喝杯凉茶,以解暑意。”
言若淡笑,替少女回着话,也算是变相的提醒楼疏澜他既然已经来晚了,那就快点儿坐好吧。
侧位的君无炎则是在楼疏澜一进门就开始打量着他。在函陵,最为受宠的就是这位三当家。虽说是风流成性,不务正业,游手好闲,怎么叛逆怎么来。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活在传言里的人,却在五年前以一己之力,不费一兵一卒就让朝廷撤下了暗中对函陵下达的剿杀令,并使其做出永远不会对函陵刀剑相向的成诺。
江湖和朝廷之间的关系本就微妙的很,可他却轻松的解决了这一切,还使朝廷对函陵以礼相待。
自此,这也算是一段奇话了。
“楼三当家气宇轩昂,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前辈抬爱。”
楼疏澜半勾唇,敬了君无炎一杯茶,带笑的眼里多了几分探究之意。
莫逍遥注意到他这细微的动作后,急忙喝了杯茶来压惊。
这小混蛋,一笑准没好事儿!
“不过前辈以后还是莫要夸赞了,晚辈身上背的风流债已经够多了。这要在惹得姑娘伤了心,师叔和两位师兄可定是饶不了疏澜。”语罢,又轻抿了口茶。
“三当家真是太过自谦。”君无炎讪讪开口。
“素问君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若有机会疏澜定要去拜访一番。”楼疏澜幽眸一转,手中摇扇的动作也轻快了许多,倒很像是看上人家姑娘,想要求娶一样。
君无炎一听这话,丝毫不带犹豫的说自家女儿已有婚配。
所以让他快点儿死了这条心吧。
楼疏澜原本闪着精光的眸子在君无炎的再三推脱之下转为幽深,随后就有把视线转到那帷幔之后的身影上。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犀利,幔后的少女感受到了那来着不善的气氛,便抬头和他对上。
‘眼神倒是凌厉,只可惜少了杀气。’楼疏澜暗道。
轻笑一声,嘴角的弧度又加深了几分。
放下手中银扇,他端起一杯茶对着对面那人敬了一杯,随后散漫开口,语气中满是惋惜之意“我原本以为冷凝的少主是个翩翩少年朗,却未想到是一若水佳人。”
再说这话的同时,他的脑海里又浮现出昨晚那个冷若冰霜的白衣少女来。
君无炎手指轻划过桌按旁的枪身,最后停在了钢刃上。
“本次冷凝做为这东道主,少主为女子本就不易。但昨夜之事,少主是否该给我们个解释?”
到底是一庄之主,平日里想必训斥弟子要比这严上许多。就单现在这不缓不慢的的语气来说,也让在场的人感到了些许威压。
江湖与朝廷原本就是互不干涉,然而现今的李氏皇族野心堪比天地。他们一直在寻找各种机会来瓦解江湖各派之间的联盟,好让那些门派为己所用。如今的圣门和睚眦已然全部归顺朝廷,但也在处心积虑的干扰着江湖之中的平静,而楼论就是决定今后所有可能存在问题的议会,自是不允许朝廷参与。
然而,昨夜的杀手据探子来报,都是睚眦的地级杀手。
若是有心追究的话,怕是冷凝要被扣上勾结朝廷这一罪名。
君子山庄向来看不挂冷凝的形式作风,现在楼疏澜故意挑起冷凝少主为女儿身这个话题,也就相当于给了他一个名正言顺为难的借口。
少女原本想拍案而起,可言若一个眼神扫过,又忍了下来,安安分分的坐在原地。
“冷凝不参与江湖中事多年,未曾想过朝廷之人如此狡诈,今后定会多多提防。”
“再者,我家寒儿还未出阁,诸位莫要在毁之清誉了。”
言若扫过众人,最后把视线放在了莫逍遥身上。
“说了一堆有的没的,你们还想来个彻夜长谈不成?我可没有闲余精力跟你们这帮臭小子在这儿看戏。”莫逍遥重重的拍了下桌子,挨个的把他们都给骂了个遍。
墨秋表示自己很是无语,人在屋里坐,锅从天上来。
明明自己什么也没说,还得一起背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