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着头,宋时微看着她慢慢闭上眼,“都过去了,他也希望你好好活着。”
宋清洛睁开眼,“姐,我不会想不开的。”
宋时微看着宋清洛抓着自己的胳膊,像是抓住最后的机会一般。她压低声音在宋时微的耳边说着:“帮我姐姐,帮我除掉梁清旖和皇帝。帮我……”
她弯腰抱着宋清洛,看着她的乌发,“你的孩子绝对不能留,我是你的姐姐,我一定会帮你,但是孩子如果生下来,梁清旖一定会想办法陷害你,且不说这孩子真……就算不是,你是在她之前有了孩子的,她和宇文宜绝对不会放过你。”
宋清洛听着她的话,脸上本就没有多少血色,靠着胭脂的红也似乎白了些,手不自觉的抚上肚子咬着唇:“就是留下这最后一个孩子都不行吗?!为什么?为什么他也叫我放弃这个孩子?这个宝宝在我的肚子里已经四个月了!我一定要保住她。”
宋清洛摇着头,双目猩红,她几乎要跪下:“姐姐,姐姐我求你了,让我留下她吧,这是我和他唯一的孩子了,如果孩子没了,我也不想活了。”
宋时微看着她已经隆起的腹部,轻声叹了口气:“我听德顺说你昨晚长跪在养心殿外,宇文骁他还……你的肚子痛不痛?有没有见红?”
宋清洛被宋时微扶了起来:“有些痛,但是现在已经好了,一定是宝宝不想走,她也想活着,姐姐你一定要帮我保住这个孩子啊!”
宋时微看着自己亲妹妹焦急,甚至是惊慌的眼神,心还是软了。
“我答应你,会想办法尽快扳倒他们,但是你也要小心,一切吃食统统要下面的人仔细检查。那德顺我看是个心细的,是个可以重用的人。”
宋清洛点点头,“我知道了姐姐。”
她擦干眼泪,想到了自己在给皇帝磨墨的时候,看到了一个折子上的急报。
“对了,我昨晚在皇帝身边,看见了齐鲁边上有几个村子的人得了急病,没多久就死了,我怀疑是上次温芝说的天花。”
宋时微听到这个消息,立马冷了眼眸:“你确定没看错?”
宋清洛自然知道这种事情不是拿来开玩笑的,便认真地说着:“清洛没有看错,皇帝没放在心上,毕竟只是几个村子,只当是旱灾饿死的。”
“当朝皇帝只贪图享乐,丝毫不关心朝政!这百年的江山禁得起他这样祸害多久?!”宋时微想到那些村民,只觉得可惜。
看来她该走了,只是她这次进宫除了安慰宋清洛,更多是叫她注意。
“清洛还有半月就是外朝使臣来大琰觐见的日子了,梁清旖一定会在宴会上贬低你,那些使臣也不是什么好人,倘若他们针对你。别忘了,你是宋清洛,是将军府的二小姐,是大琰的景嫔娘娘。你先是你自己才是其他身份,决不能叫人欺负了去!”
“妹妹知道,可是这次宫宴,皇帝一定会邀请京城中所有十岁以上的闺秀,永乐也必须来,她性子活泼,生得也漂亮……”
宋清洛担心哪国使臣想要借机联姻,那地位高贵且还未出嫁的宋永乐就是最好的人选!
“皇帝他敢!他若是敢将永乐许出去,我就掀了大琰又如何?!大不了就背上一个造反的名声!”
宋时微绝不会让宋永乐远嫁,什么叫远嫁?
上午宋永乐被人欺负,她这个当姐姐的下午要是下午没有把巴掌甩在那人的脸上,就算是远嫁!
不过要说最近这些年,哪个周边国家发展的最好,那还是柳岑溪的故国,罗斯国。
柳岑溪的哥哥柳延年自从登基之后,便一直向周边的小部落讨伐,拓展疆土,可见野心不小。
“姐姐,你若是去齐鲁治理天花,一定要带上口罩。”
宋清洛说着。
“口罩?是类似面纱之类的东西吗?”
宋时微听着“口罩”二字,只觉得应该是面纱罩在嘴上的东西吧。
宋清洛想起来这里根本就没有口罩,不过面纱的作用应该也会有一点点,便点点头:“姐姐,你戴面纱的时候,一定要把鼻子也盖住,多戴几层面纱,也是个防范。”
宋时微点头,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包放在宋清洛的手心里:“我早就料想到你会留下这个孩子,这是安胎药,每日都要吃一丸,别忘了。”
“姐姐,天花凶险,你一定和姐夫小心。”宋清洛微笑看着宋时微,她对着外面挥手:“德顺,送姐姐出宫。”
“是。”
宋时微走到宫门口,她看着一旁的德顺:“你师父教你教得很好。”她将一块令牌递到德顺眼前。
德顺睁大了眼,有些不可思议的说着:“这难道是……”
宋时微点头:“没错,这是我宋家的令牌,这块是你的,清洛还是个孩子难免心气高,你年长她一岁,多想着些,帮她出主意。你该清楚我宋家和九皇子联手,还有摄政王,我们要做的事情有多凶险,这令牌在最后的时候,能救你一命。”
德顺接过令牌跪在地上,最终深吸一口气重重说道:“多谢宋小姐抬爱,奴才……明白。”
宋时微满意地看了眼德顺,虽然这人九岁就进了宫,成了太监,心高气却不傲,他在清洛身边,她也算是放心。
等宋时微回到将军府,第一件事就是叫江欲霖收拾东西,第二天一早,她就带上了江欲霖前往齐鲁。
只是趁着宋时微不注意的时候,一个小身影哒哒哒地跑上了马车,藏在了里面,除了身上的包袱,手里似乎还抱着一本厚厚的书。
经过半个月的折腾,两人终于到了齐鲁。
宋时微牵着马,江欲霖在后面赶着马车,打算找个客栈休息,顺便出去打探消息。
可是宋时微走了半盏茶的时间,街上的店铺一家没开,甚至连个人影都没有。
她皱着眉,又调整了一下脸上六层的面纱,“面纱带好,这里恐怕已经染上天花了。”
“何人在街上游荡!还不速速回去!”
当地县令吴县令喊着。
宋时微走到他面前,“县令大人,我是将军府嫡女宋时微。”说着,她拿出象征身份的令牌。
那县令看着令牌,连忙还给宋时微,有些担忧的说着:“哎哟喂,我的大小姐,你来这里做什么,这里染上了天花,这可是要死人的啊!”
县令着急的说着,他当年也是和宋将军一起进京赶考的,他家中贫苦,盘缠都花在了去京城的路上,等真的到了京城,别说住店了,就是连吃饭的钱都没了。
幸亏他遇上了同为进京赶考的宋将军,他给了自己十两银子,这在当时可是自己家里三年也赚不到这么多钱啊!
这笔钱不仅让他有了地方住,就连干粮的问题也解决了。
虽然他最后只是考了一个一般般的成绩,但是当他看见自己的恩人考取武状元的时候,也是真心替他高兴的,曾经也给将军府送过感谢礼物,却总被那人笑着写信退了回来,信上大概意思就是叫他做个好官,真正的为百姓做事,他现在是将军什么也不缺。
这就苦了自己一直没法报答这份恩情,现在他的女儿来了正是自己的好机会!
不过他现在想的不是怎么尽地主之谊,而是叫两人赶紧走。
“倘若是之前,我一定好好招待小姐,可是现在天花眼中肆虐,实在不是好机会来齐鲁游玩啊!”
吴县令苦口婆心地劝着,自己恩人的孩子可不能折在这里!
宋时微看着后面的江欲霖,转头看着吴县令:“我们就是来治理天花的。”
吴县令还是不相信,自己一把年纪能做的只有让百姓们都在家呆着不要出来乱晃,这两个小娃娃居然张口就说自己是来治理天花的?
你看他吴县令是傻子吗?
宋时微见吴县令如此,只能张开双手往两边一摊:“反正我们已经来了,再回去也不行了,您也知道现在其他城镇都封锁了,只要是进了齐鲁的人,就不可能再出去了。”
吴县令自然是知道,只能重重的叹了口气:“唉!那你们就先在县令府上住着,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吴县令转身带着两人进去,感觉一瞬间就苍老了很多。
吴县令的妻子顾氏正在院子里给白菜浇水,见自家男人带回两个陌生人,便好奇的看着。
“这是宋将军的嫡女,宋时微小姐。这……这位是?”
吴县令介绍到江欲霖的时候明显顿住,他刚刚光顾着叫两人早些离开齐鲁,倒是忘记问了这位小兄弟的名字了。
“江欲霖,是宋小姐的侍卫。”
江欲霖言简意赅的说着。
吴县令突然眼前一亮:“你说你是谁?”
江欲霖虽然不明白,但还是说了一遍自己的名字:“江欲霖。”
“景昱要找的那个人?”
听到景昱的名字,江欲霖瞬间瞳孔放大,可惜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兴奋的吴县令就往里院叫:“景昱!景昱!你要找的江欲霖来喽!”
吴县令喊完,像是做了什么好事一样,自信满满的站在他夫人身边,“没想到小姐的侍卫居然跟我偶然捡到的少年有这样好的关系,我捡到景昱的时候,他高烧昏迷嘴里却一直念叨着江欲霖三个字,我还以为是他的家人,没想到居然是他的朋友,哈哈哈哈哈。真是太巧了!”
江欲霖:巧个锤子噢巧!
原本在后面劈柴的景昱,在听到江欲霖的名字时,还愣了一下,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身子却不受控制地丢下斧子,跑向前院。
少年就站在院子里,他身姿挺拔,眉眼简直是按小时候的等比例放大来长的,光凭这张脸景昱就绝不会认错!
“江欲霖,真是好久不见啊!”
这两句话,像是在景昱的嘴里咬着说出来的一般。
江欲霖已经不是当初被人牙子关在笼子里的奴隶了,他现在抬得起头,他看着景昱:“是啊,真是好久不见,是多少年了?”
“八年了,江欲霖,你变了好多。”景昱看着小时候从来脸上带着笑的江欲霖,现在也变得少言寡语。
看来这八年,经历不少事情的不只是自己啊。
景昱眯着眼。
吴县令是个对感情迟钝的人,还以为两人关系很好,便说道:“既然你们认识,那景昱啊,你带着小姐和欲霖去后面安顿下来,你和欲霖就住一个房间吧,也好叙叙旧。”
吴县令摸着自己没多少毛的山羊胡,对自己的安排简直是不要太满意!
“行了,你们收拾收拾,我去厨房给你们炒两个菜,现在饥荒,我这府上的粮食都分了出去,也不剩多少了。咱们先凑合一下吧。”
吴县令倒是乐观,从院子里拔了些有些枯黄的菜,甩了甩土,就往厨房走。
剩下顾氏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宋时微:“老爷他就是这样,府上没有下人,没什么人伺候,小姐你多担待……”
顾氏越说越不好意思,脸越来越红,头也快低到了胸口。
宋时微连忙说着:“没事没事,我用不上什么人伺候,现在特殊情况,也没那么多讲究。”
顾氏闻言,才抬起头:“您不介意就好,唉。若是没有这天花,老妇带你出去在这齐鲁转转也是好的,可惜了……”
宋时微笑着安慰顾氏:“这不过几日就是齐鲁的冬日了?总是听爹爹说齐鲁的大雪最为漂亮,我从来没见过,这次就是个好机会呢!”
听着宋时微的安慰,顾氏也想开了,她热切地挽上了宋时微的胳膊:“走,我带你去看看房间,有几间客房是干净的,你挑一个住。”
“我一个妇人,又没有孩子,在家里也没什么事,就喜欢打扫房间,收拾收拾菜园,这么多年也都习惯了。”
宋时微看着顾氏的脸上,没有丝毫的不满和埋怨,甚至刚刚看吴县令和她待在一起的时候,也是幸福模样。
看来没有孩子对这对夫妇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