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大楼里却空无一人。
富丽堂皇的大厅里白光刺目,有窥探的视线隐藏在光芒里,落在叶青时二人身上。
叶青时半垂着眼,站在2号身后,不动声色,扮演着瞎子的角色。
许久之后,那阵炫目白光散去,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缓缓从左侧的楼梯上走下。
随即,一个男人出现在视野里。
30岁左右,相貌英俊,笑容温和,一身休闲装配着油光闪亮的背头,有种优雅和随性混合的矛盾感。
2号定定地瞧着那个男人,乌黑的眼睛里隐藏着复杂的神情。
“你是商陆?”男人不躲不避地与2号对视片刻,轻声道。
2号轻轻点头,脸上神情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
“哎呀,儿子,我终于见到你了!”
下个瞬间,那个优雅的背头忽然张开双臂,带着夸张的神情,快步上前,一把将商陆紧紧抱在怀里。
“自从你被人贩子拐走后,你爸我可是睡不好觉,也吃不好饭!”
男人的表演甚是浮夸,虚假得让人脚趾蜷缩。
但对付2号这个傻白甜已是绰绰有余。
2号的眼泪立刻不要钱似的滚落下来,环抱住男人,放声大哭。
父子俩重逢,情难自已,抱头痛哭,这场面当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真是何等感人的……一场闹剧啊。
叶青时漠然旁观这场让人尴尬的煽情戏份,在心中冷笑一声。
就在这时,那个正扮演父子情深的父亲突然抬起头,看了叶青时一眼。
就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头到脚扫描一遍,她陡然有种被人看透的感觉。
“这位是……”商左良假模假样地抹抹眼睛,将商陆从怀里扯出来。
商陆太过真情流露,一边擦泪,一边哭,还一边打嗝,断断续续地将叶青时介绍给了父亲。
商左良立刻热情洋溢地迎上来,想跟叶青时尬演一下。
却被无情拒绝。
但他也不尴尬,张开的怀抱转了个圈,再度落在商陆身上。
两人又一阵腻歪之后,才终止了这场父子相认的大戏。
商左良贴心地带两人吃了顿豪华接风宴,然后就派人将他俩各自送回了房。
叶青时虽然是个外人,但待遇却极好,满室公主粉的流苏蕾丝,高调且奢华。
比起正牌少爷商陆那间富丽堂皇的卧室,只好不差。
虽然满是槽点,但叶青时也并不挑剔,随便洗漱了一下,就上床休息。
床铺松软,还带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她几乎是刚挨到枕头,就入了梦乡。
但是好梦未过半,冥冥中似是有什么东西轻轻碰触了她一下,叶青时当即清醒,睁开了眼睛。
正是夜半时分,四周寂静如死。
然而却有一股熟悉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雾气一样逐渐向她聚拢过来。
叶青时神情不变,穿衣下床,打开房门,悄无声息地走到门外。
铺着红丝绒地毯的走廊里一片漆黑,春雨般的沙沙声缓缓从黑暗中涌来。
青蚨丝无声出现,长蛇一样爬上她肩头,蓄势待发。
叶青时踩着柔软的地毯无声向前,熟悉的呓语声忽然而起,在头脑中肆虐缠绵。
却被早有准备的触手尽数阻挡。
那声音见她不为所动,很快又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更为细密的沙沙声。
就像是有无数动物,或者是密集的触手轻轻掠过地毯时,发出的细微声响。
而后那些声音骤然加速,瞬间袭击而至。
然而那些东西既不是动物,也不是触手,竟然是一个个的人。
那些人匍匐在地,身体枯瘦曲折,犹如某种诡异的爬行动物,脊柱收缩波动,四肢飞速交替摆动。
就像一只只巨大的竹节虫,布满大楼的每处地面,每块天花板以及每个缝隙。
密密麻麻,铺天盖地。
叶青时忍不住皱眉。
商左良还真是热情好客,竟然给她准备了一个如此盛大的欢迎仪式。
青蚨丝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形,旋转着四下散开,迅疾切入人群。
腐败的腥臭味立刻传来,一团团肢体从天顶掉落。
那些人影脸上的神情愈发痛苦扭曲,加快速度,排山倒海而来。
叶青时神情冷寂,青蚨丝在四周交错组合,织成一张网,将所有冒犯者全部绞杀。
空气里的腥臭味越发浓重,血肉爆开的动静宛如一声声惨嚎。
就在这时,一道踉跄的脚步声忽然响起。
叶青时眼中戾气一闪,疾走两步,来到一处房门前,紧紧握住了门把手。
随后把手震动,屋里的人试图开门。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叶青时声音平稳。
“青时?外面发生什么事了吗?”一门之隔处传来商陆的声音。
“没事,我出来上厕所,迷路了。”叶青时随口扯个谎。
“快回去睡觉,明天还要早起。”
“好,你也早点睡。”商陆迟疑了一会儿,还是依言而行,脚步声很快就老实远去了。
如此一来,叶青时也失去了和这些东西纠缠的耐心。
她迅速回身,抬手一指,青蚨丝应势急射而去,雷霆般贯入人群,消失不见。
随后,“啪”的一声轻响,白色灯光水一样洒落,将一切黑暗涤荡殆尽。
随着黑暗一同退去的,还有那些诡异的人形。
“只是开个玩笑。”
走廊尽头,商左良依着栏杆而立,青蚨丝在距他咽喉咫尺处无声悬停。
“这个玩笑可不好玩。”
叶青时勾动手指,青蚨丝活物一样在商左良身边盘旋一阵,随后才恋恋不舍地缩回她衣袖中。
商左良瞧着她的衣袖,目光闪烁。
“聊聊?”叶青时忽然一脚踢在身旁的房门上,轻声道。
声音落下,一阵脚步声受惊似的跑开,贴在门后偷听的孩子终于离开了。
商左良笑了笑,当先一步走下楼梯。
两人来到一楼的书房,厚重的房门关上,一切声音都被隔绝。
这间房显然是做了不少手脚的。
“小孩子可真难缠,你说是吧?”
商左良脱掉上衣,略显嫌弃地一把扔掉,而后又取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双手。
宛如闲聊似的开口,语气随意而平淡:“你能看得到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