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撩了撩脸侧的乱发,露出一张清秀的脸。
她很年轻,二十出头的样子,咬着下唇,眼里燃着熊熊怒火,整个人透着一股又犟又憨的劲儿。
莫名和胡贤有些神似。
辛守瞥了眼胡贤——她正在看戏,翘着嘴角,透露着一股幸灾乐祸。
果然,下一秒,女孩从衣襟内拔出一个洋葱样的玩意儿,点燃引线,扔手雷似的,用力扔进堂屋内。
滋滋啦啦,爆发着火树银花的引线,吓得堂屋里一众做法事的人惊慌失措,推推搡搡地往门外逃。
那女孩就跟泥鳅一样,趁机一蹿,逆着人流钻了进去。
很快,堂屋内就响起烟花爆竹的炸裂声音,随之而来的,还有女孩的凄厉惨叫。
辛守、晏归辞、胡贤三人,齐齐往后退出一大步。
下一秒,一个小脸熏得乌黑的女孩,就被一个壮实的中年大叔,拎着后脖领子提出门槛,冲人群里负责抬棺的八大金刚说道:“绑树上,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准将她放下来。”
“唐葫芦!你不配当老太爷的孙子!你这个暴力狂!不配成为我唐家之主!你个杀……”
她的话还没吼完,嘴就被旁边一位披麻戴孝的妇人给堵上了。
汉子们上前,揪小鸡似的,将她绑在路口的一棵桂花树上。
接下来,所有人又开始有序地去忙碌起各自的事情来。
落在人群外围的辛守、晏归辞、胡贤,就显得特别打眼。
尤其是晏归辞身上,还背着像蛇一样,胡乱扭动的阿茵。
阿茵的身体异于常人,稍微闹出点儿动静来,就将不少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
尤其是那位被称之为唐葫芦的中年男人。
他微微蹙眉,目光冰冷地走过来,先是扫一眼辛守和胡贤,最后将视线落在晏归辞身上,问:“几位,看期寻穴,还是……”
晏归辞摁住趴在他背上,情绪越来越暴躁的阿茵,两处铃铛随着激烈的动作,响得越来越刺耳。
辛守和胡贤赶紧上前帮忙,他这才稍微抽出点空隙,冲中年男人礼貌回答:“唐先生,您好,我们是唐鼎睿在乾安的朋友,受他所托,回来看望唐老太爷。”
听到唐鼎睿的名字,在场的所有人身体均是一僵,面上的表情也很不好看。
被捆绑在桂花树上的女孩,更是奋力挣扎起来,激烈程度完全不输阿茵。
中年男人脸色稍微沉了沉,转而假笑道:“原来是小睿的朋友……”
他看向他们的行囊,又问,“听说小睿在乾安就已经火化了。你们可是带他,回来安葬的?”
辛守刚要开口解释,就被晏归辞打断,他说道:“唐鼎睿的骨灰盒供奉在乾安公募里。我们这一趟,是为满足他的遗愿,想拜托唐老太爷,帮忙修复一下他的本命纸扎人。唐鼎睿生前常说,这是老太爷留给他,最重要的东西,此番在乾安遭遇的意外,导致纸扎人多处受损,因而……”
中年男人挥挥手,打断他的恳求,“如果是修复纸扎人,一会儿我在族内找人,替你们修补就是。但若是拜会老太爷,那就不凑巧了。我们家老太爷,已经在五日前仙逝,现在……正停放在堂屋,以待封棺上坡,入土为安。”
晏归辞和辛守互相对视一眼,五日前!
老太爷的死亡时间,正好是他们因为稻草人案件,滞留在湘阴的日期。
所以,这就是对方爆出一宗连环杀人案,还将辛守强制拖入其中的原因么……
那么老太爷的死因,在这个节骨眼上,就显得非常可疑。
辛守开口就问:“敢问唐老太爷,因何而逝?”
她这一问,非常突兀。
中年男人不满地皱了皱眉,但还是勉强开口,回道:“老太爷年岁已高,今冬又异常寒冷,前些日子着了凉,这久咳之下,人就不行了。”
胡贤多嘴问道:“没去看医生吗?”
“你在质疑我们未尽孝道?”中年男人的表情愈加不悦,整个人就跟炸了毛的猫一样,“我们老太爷如今一百零三的高龄,每一年都由我族中子弟,抬着去城里做健康检查。八年前,医生就说多处器官衰竭,接连下发病危通知,说熬不过,让我们节哀!”
他语气浑厚,正义凛然,“但我族内子弟孝顺,不眠不休地伺候着老太爷,熬过一年又一年的寒冬。前些日子大雪封山,不便移动,我们更是专程去了市区,重金请来呼吸科专家上门诊治!”
他瞪着多嘴的胡贤和辛守,迁怒道:“怎么,现在不但族里晚辈,动不动就阴谋论上纲上线,就连你们这些外人,也能随随便便,指手画脚,闲言碎语痛斥一番?”
辛守和胡贤被他凶得一愣一愣的,到底是谁在痛斥谁?
她俩只是随口一问,有必要这么大动肝火?
如此敏感,看来其中,当真藏有猫腻。
两个女孩相视一眼,然后表情愈发古怪起来。
晏归辞见那中年男人气得额角青筋都凸涨起来,赶紧上前一步,将两个不断脑补的女孩挡在身后,歉意道:“抱歉,唐先生,我们没有冒犯您及唐家众人的意思。只是老太爷逝去的突然,我们又是专程替友人前来归愿,自然侧重一些,请您海涵。”
他背上的阿茵越发激动,如果不是捆绑得结实,好几次都差点跃了下来。
中年男人的视线落在阿茵身上,问道:“这位,也是你们的朋友?”
晏归辞点点头,十分自然地撒谎道:“这是朋友的小姨,出生就有先天性的肢体畸形,这些年国内国外,看过不少医生。我们从唐鼎睿口中听到过一些老太爷的神奇事迹,所以想要带小姨过来,问问看,是不是有解决的法子。”
中年男人绕着晏归辞走上一圈,看了看阿茵奇长无比的脖子,以及反着长的手脚,心里默默估算一番后,说道:“族内倒是有知晓通灵一术的长者在,不过,好些年不曾使用,毕竟有碍阳寿……”
辛守对这种话术很熟,适时地轻咳一声,语气骄横道:“钱不是问题!你打听打听,本小姐姓辛!来自乾安辛氏。”
中年男人一听到辛这个姓,眼睛就亮了几分,再一听是乾安辛氏,整个人顿时精神起来。
就在他急忙做出请的姿势,搜肠刮肚想着恭维之词缓和气氛时,晏归辞已经悄悄解开了阿茵的绑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