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大牛憨憨笑着,然后将手指放在嘴唇上,撅起厚嘴唇,说道:“嘘!”
辛守压低声音,故作神秘道:“是力叔叔的秘密吗?”
力大牛点点头,摇着手,看向门外,一副紧张的样子,“秘密!会挨打,不准不准!”
辛守和晏归辞看向力小冬。
力小冬挠着后脑勺,“嗯,该怎么说呢,之前我不是说,在这片山的深处,有个养蛇的老部族嘛。那个部族的蛇呢,很特别,我是没见过,但是我阿爸见过。不过你们应该也看出来了,我阿爸嘛……”
他指指脑子,“很单纯,他形容不出来,不过,我阿爸很喜欢进山,去捡这些蛇鳞,回来炒制过后,用柏木熏制,然后给我泡茶喝。”
力大牛制茶的方法,显然是有迹可循的老法子。
晏归辞问:“力叔,是谁教你这么制茶?”
力大牛指指烟囱的方向,“阿依婆婆。”
力小冬解释道:“是唐哥的外高祖母,也就是木阿爷的阿妈,姓什么,我不清楚,村里的老人,都叫她阿依婆婆。就你们今天看到的,挂在墙上的那位。”
力大牛点点头,“阿依婆婆,香,香。”
晏归辞点出手机里的照片,指给他,问:“阿依婆婆?”
力大牛很激动,眼睛都瞪圆了些,“阿依婆婆,阿依婆婆。”
晏归辞放大照片,在她手腕圆环的吊坠上,画个红圈,问道:“力叔可知,这是什么?”
力大牛对着照片,虔诚地拜了拜,“蛇人……纹,摄人魂。”
辛守疑惑不解,“力叔叔这是什么意思?”
力小冬疯狂摇头,“辛小姐,你别看我呀,我阿爸嘴里的话,我能明白五成,都已经是我们村的大聪明了。不过你要问阿依婆婆,全村也就只有我阿爸知道的多一些。我阿爸很小的时候,就没有父母,是阿依婆婆一手带大的。村里其他人,不怎么谈及木阿爷一家,也不待见唐哥。”
力小冬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唉声叹气,“我和贤哥他们分析过,可能是村里人觉得,木阿爷全家的悲剧,跟唐家有关,所以一并不待见唐哥,唉。”
辛守见力大牛垂着头,一点一点地晃着脚,像是陷入回忆里的样子。
她轻声问:“那……你们认识闻人落吗?”
力小冬抓着头发,搓了搓,“唐哥的小师叔嘛,我们听过,但是没见过人,早些年就去唐家学手艺了。”
力大牛却突然开口,提高了声音,但还是重重复复那句:“蛇人纹、摄人魂……”
“我先去洗碗了,夜里月色不错,你们可以去院坝里散散步。”力小冬端着碗筷往厨房走。
力大牛立即跟着走,但是晏归辞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背着力小冬,冲力大牛晃了晃。
他转身,往门外走,力大牛就跟着他,一起跨出房间。
辛守好奇不已,紧跟而上。
外面的天色已经全黑,屋檐下挂着一颗昏黄的灯泡,在风中摇摇晃晃。
晏归辞绕着院坝遛圈,力大牛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的衣兜。
他问:“阿依婆婆,是村里的人吗?”
力大牛摇头。
他又问:“阿依婆婆是从外面,嫁进村里来的?”
力大牛点头。
“是大山深处,养蛇的那个老部族的人吗?”
力大牛抬起头,喃喃道:“蛇人纹。”
晏归辞眼神微变,又问:“那村里,从那个老部族嫁进来的女人,多吗?”
力大牛低下头,沉默不言。
晏归辞咄咄逼近,气势骇人,“花阿婆,来自那个老部族?”
力大牛有些害怕,往后退一步,就发现辛守正笑吟吟地站在他背后。
他磕磕巴巴的,不停摇着头。
力小冬端着一盆刷锅水,出来往花圃里倒时,正好瞧见月色下,三个人转着圈的遛弯,拉长的身影叠在一起,就像一条盘踞成峰的巨蛇。
他揉了揉眼,三道影子,又分开了。
辛守跟在力大牛身后,听着晏归辞一圈一圈,兜着问。
她算是发现规律了。
一般情况下,肯定的答案,力大牛会点头;否定的答案会摇头;不知道的答案,就是沉默。
如果点头和摇头无法解释,就会蹦出三言两语,但用词不多,得将问题拆分开,一点一点问。
晏归辞恰好,很擅长引导话题。
力小冬整理完厨房出来,就看见他阿爸坐在屋檐下的长凳上,拿着一个水晶球晃着傻乐。
两位客人,就站在院坝边缘,在小声聊着什么。
辛守就好像后背长了眼睛一样,突然回头,冲他招招手。
力小冬走过来,“辛小姐,谢谢您送我阿爸水晶球。”
辛守摇头,“晏归辞送的。”
力小冬有些惊讶。
辛守噗呲一笑,“不必在意,他在超市买东西,赠送的小礼品而已。对了,小冬,听你阿爸说,你们几个,被村人驱赶出村了?”
力小冬嘴角撇了撇,坐在栏杆上,看着月亮,忧伤道:“我阿爸竟然连这事都告诉你们了。看来,他很信任你们,就像是唐哥,很信任你们一样,对吗?”
辛满满和唐鼎睿,在网上相识较久,但辛守其实与唐鼎睿的交集,只有在海波娜的一次。
晏归辞:“我从警局调过你们几人的档案,针对你们的纠纷案件,有厚厚一摞,屡教不改。”
力小冬悻悻一笑,“角色扮演,来钱快嘛。”
辛守竖起大拇指,他将装神弄鬼的坑蒙骗,定义为角色扮演,脸皮够厚。
她问:“你们很缺钱吗?晏归辞说这些记录在案的民事纠纷中,多则上万,少则三五百。你们赚钱,挺不挑啊。从哭丧到请魂,给钱就干!”
力小冬想起过往的一切,低着头嗤嗤笑着,“积少成多嘛。”
晏归辞看向屋檐下,对着昏黄灯光,反反复复摇着水晶球傻乐的力大牛,说道:“因为村子里的怪病?”
力小冬沉默好一会儿,才轻轻点点头,“我们旎旎村,很快就要废了。”
辛守和晏归辞走过不少乡村,知道村里老人多,但孩子也不少。
可这个村子不一样,家家户户挂在外面的衣物,都没有孩子的。
他们开车一路驶来,看见的,全是六七十岁的老人家。
力大牛在这个村子里,已经算是年轻一辈。
辛守问:“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吗?”
力小冬摇头,“没有年轻人了。疯的疯,死的死,我们这一辈,只剩下我、程程、可心和贤哥,我们十二岁的时候,就被村里人赶出村子,不准再踏入旎旎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