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阿婆的竹竿用力地敲在地面上!
缩在屋檐下的年轻女人,猛地蹿出稻草堆,对着院中的陌生人,伸长舌头,发出蛇一样的嘶嘶声。
辛守拽着晏归辞,往后退一步,悄声道:“我们换个人问。”
花阿婆好似听到她的低语,浑浊的眼睛中闪过一丝轻蔑,然后冷笑一声,回了屋子,“阿茵。”
做好攻击姿势的年轻女人,听到这声呼唤,四肢着地,快速跃过门槛,钻进黑漆漆的屋子。
两扇贴着福字的大门,瞬间紧闭。
辛守拍着胸脯,喃喃道:“那个像蛇一样的女人,就是胡贤的小姨吗?”
晏归辞正在看屋檐下挂着的一排滴水的衣物。
辛守一眼就看见几个花花绿绿的bra,踮脚蒙了蒙他的眼睛,喊道:“你什么时候有这变态嗜好?”
晏归辞:“很重的血腥味。”
辛守想起那一盆血红的水,不以为意道:“或许是,生理期?”
她想起自己也在生理期,就揉揉有些酸涩的腰,拖着晏归辞朝篱笆外走,“花阿婆果然脾气不好。她不喜欢我们问,是因为那位木阿爷的阿妈,身份很特殊,或者很敏感?这恰恰叫人生疑,不想在乎都不行。”
两人刚走出篱笆门,不远处的力小冬就百米冲刺过来,笑道:“商量好了,什么时候下葬?”
晏归辞:“后日。”
力小冬掰着手指算了算,“行,后日是星期六。周末都是好日子。唐哥最喜欢过周末。你们去我家吃饭吧,我阿爸刚还打电话催我呢,一会儿该冷了。我们村啊,就我阿爸最好客!”
力小冬很自豪地在前面引着路。
晏归辞开车,从一道岔路,往山腰下行驶。
力小冬看见一片竹林后,兴奋地喊道:“晏先生,停停停,车子只能开到这里,里面过不去,我们家就在竹林里面。”
晏归辞将车停好,力小冬已经率先跳下车,朝他们指了个方向后,大笑着朝竹林深处跑去。
“这个憨憨,果真是人以群分。”辛守想起唐鼎睿,那家伙也挺憨。
两人踩着松软的竹叶,顺着力小冬指的方向,穿过一片竹林,就看见一处红砖琉璃瓦的两层小楼。
侧面的厨房上还冒着炊烟,呛鼻的辣椒味,香飘十里。
力小冬站在院坝里,和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大叔,又抱又跳地转着圈圈,嘴里呜呜哇哇,像哭,也像在笑。
辛守和晏归辞上前,她轻咳一声。
力小冬这才抹着眼睛,拽着那位红光满面的老大叔介绍道:“晏先生、辛小姐,这是我阿爸,力大牛。”
他转过身,像哄小孩一样,一字一顿道:“阿爸,这是我的朋友,晏先生和辛小姐。他们是从乾安,送唐哥回家与木阿爷、木姑他们团聚的。”
他讲话的语速放得很慢,力大牛听着很认真,用力点着头,表情很……
辛守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位力叔有些过于憨厚。
她和晏归辞齐声道:“力叔叔好,叨扰您了。”
力大牛嘿嘿笑着,直接冲过来,推着他俩往屋里走,嘴里念叨着:“吃饭!吃饭!好吃的!很多好吃!”
辛守连连道:“谢谢力叔叔。”
力大叔下手没有轻重,她在过门槛时,差点被推一个趔趄,好在晏归辞拽了她一把。
力小冬在后面笑得腰都快直不起来了,“我就说我阿爸很热情好客吧!”
屋中放着一张八仙桌,四条刷着红漆的长条凳。
力大牛将辛守和晏归辞,摁在正对屋门的上座,然后扭头对力小冬喊道:“茶!茶!”
力小冬在左侧的长条凳上坐好,提起桌子上的茶壶,开始给辛守和晏归辞倒茶。
力大牛转身去了侧面的厨房。
辛守看着浑浊的茶水,上面还漂浮着像是细碎鳞甲的东西,她问:“这是什么茶?”
力小冬给自己倒上一杯,呷一口,“荤茶。可好喝的,滋阴补肾,男女皆宜。”
辛守小小的抿一口,有些腥气,她不爱喝,就推开晏归辞,劝道:“别浪费,给你补肾,好东西。”
晏归辞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沉默着,接过那杯茶,一饮而尽,叹道:“好茶。”
力小冬憨憨笑着,悄声道:“我们村里,只有我阿爸敢做这种茶,他可厉害!”
辛守看向晏归辞的茶杯底,沉淀着十几片细细的鳞,不像是鱼鳞,“怎么感觉有些眼熟?”
晏归辞提醒道:“博闻。”
她瞬间回想起来,举着杯底问力小冬,“这到底是什么?”
力小冬正想回答,看见他阿爸端着两盆菜出来,就迅速闭上了嘴巴。
力大牛做的菜,分量很大,都是用搪瓷小盆子装。
力小冬吸了吸鼻子,介绍道:“这一盆呢,是酸辣椒炒拆骨肉,这一盆是紫苏藠头鸭。我阿爸下午刚杀的鸭子,快尝尝!”
他将筷子递过来。
力大牛在一旁咧着大嘴,无声地笑着,手也没闲着,将一大碗饭,摁了又摁,压得紧紧实实后,递给辛守。
她接过碗,忒沉,转手就递给晏归辞。
“力叔叔,我自己盛,够了够了够了……”
最后,她手里的那碗饭,也没轻多少。
不过力大牛做的菜都很辣,非常符合辛守的口味,她吃得浑身是汗,根本停不下嘴。
不知不觉,就将碗里的米饭吃光了。
如果不是晏归辞在桌子下拽了拽她衣角,她还准备在力大牛和力小冬殷切的目光下,去盛第二碗。
力小冬也吃得很开心。
反倒是力大牛,一直看着他们仨笑,没怎么动筷,等他们都放碗不吃了,他才开始收盆子里剩下的菜。
力小冬摸着溜圆的肚皮,“阿爸,你慢点吃,待会儿我洗碗。”
辛守也悄悄解开一个裤子扣,她还是第一次这么刹不住车。
力小冬指指他后背的木楼梯,说道:“我阿爸将床都铺好了,晏先生和辛小姐,一会你们就睡楼上。我和我阿爸在楼下睡,有什么事,你们喊我们就成。”
辛守和晏归辞就坐在长凳上,看着力大牛狼吞虎咽地吃着,等他放下碗筷后,晏归辞这才问道:“力叔叔,您这茶里,用的是蛇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