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守脑海里浮现出大量残肢碎体、肠穿肚烂的画面。
她顿时压制不住,转身,扶着后备箱干呕起来。
力小冬听到她的干呕,转过身,对着旁边长满小树苗的荒地,接着呕吐起来。
晏归辞顺着他俩的节奏,慢条斯理地扯着那段东西,动作小心谨慎,异常轻缓。
辛守缓过来劲儿,撇开视线问:“什么东西?猪大肠吗?”
这荒山野岭的,总不至于又碰到尸体!
晏归辞展示着手里的东西,“蛇皮。”
力小冬眼睛一亮,大喊着:“那可是好东西,能卖不少钱!是一味中药材,蛇蜕,咱安隐镇上就收!”
他绕过车头,往这边跑来,问:“什么蛇蜕下的皮……呕……”
力小冬一眼就看见滑腻腻,还带着血丝的另一面,顿时扑到辛守旁边,一同干呕起来。
辛守见他这么没出息,自己倒是平衡许多。
她擦掉脸上的脏污,走过去,定睛细看,叹道:“果真是蛇啊。”
幸好不是人。
晏归辞的手里,托着一条长长的蛇皮,并不是自然蛇蜕,而是血淋淋剥下来的蛇皮。
摊开比巴掌还宽,一面是洁白带着黄色细纹的外皮,一面是滑腻青白加杂血丝的内里。
他在手腕上绕好几圈,目测道:“至少两米五到三米。”
辛守弯腰,看向坠在下面的部分,“这蛇头的位置,好生奇怪。”
晏归辞托起蛇头,仔细观察。
其实并不能算是蛇头,只是一个竹篾编织的小三角篓,沉甸甸的,里面像是坠着个什么东西。
辛守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凑着竹篾的缝隙,往里看,“古铜色,像是个铃铛,你摇摇看,响吗?”
晏归辞轻轻晃了晃,竹篾蛇头并没有发出任何响动。
她又问:“看起来很干净啊,怎么没沾上泥?”
晏归辞示意她将光聚焦在车轮下。
辛守这才看见地下压着一层塑料薄膜,缠得轮胎一直在泥水坑里打滑。
晏归辞将蛇皮放进干净的密封袋中,交给辛守保管,然后招呼着在后备箱外吐得死去活来的力小冬,帮忙给车胎下垫增加摩擦力的石子。
辛守摇头,“别指望他了,那小子已经虚成豆芽菜。”
力小冬弱弱地从车后面,伸出一个OK的手势,然后佝偻着身板,慢悠悠去路边捡石头。
等铺垫好泥坑后,晏归辞这才将车驶出泥坑。
辛守捡起那深坑里的塑料薄膜,往外拽了拽,很长很长。
晏归辞跳下车来帮忙,两人一起拽出两丈多远,才终于停下。
力小冬看了看,说道:“就是普通的塑料膜,村里育苗的时候,用的都是这种。”
他拉着一边,往外展开一些,确实只是普普通通的廉价薄膜,甚至不够透光,手指轻轻一戳,就是一个窟窿。
辛守皱眉不解,“谁会用这种东西,包张蛇皮,扔在路面上?”
力小冬揉着酸疼的肚子,不以为意地解释道:“很正常,估计谁剥了条蛇吃,剩下的皮啊内脏的,就团在废弃的薄膜里,想一起扔掉,没想到,掉路上了。”
晏归辞环顾四周,除了林子,就是碎石,荒无人烟,“谁会跑到这种地方来扔垃圾?”
力小冬:“可能放摩托车上,颠下来的。这现剥的蛇皮,虽然不是蛇蜕,但没准也值几个钱呢。你们瞧,洁白无暇,还闪着黄灿灿的金光,指不定很贵很贵。”
辛守拍了他肩膀一下,“你吐花眼了,这是黄色细纹,哪儿来的金光。”
力小冬憨憨笑道:“我就是说,有很多很多可能,对吧?”
晏归辞示意大家上车。
辛守和力小冬,均是苦着一张脸,爬上的座位。
力小冬指了指方向,然后就闭着眼开始休息,嘴里嘟囔着:“蛇可是好东西啊。我们安隐镇的蛇羹,出了名的好吃。返程时,踩一脚,咱去吃一吃。”
辛守挥着手,“我可不想满车都是在你胃里发酵过的蛇羹味。”
她这么一说,力小冬呕了两下,辛守都跟着差点吐了。
晏归辞将车速放得更缓慢一些,问道:“你们这里的人,很喜欢吃蛇?”
力小冬摇头,“不喜欢。不过山里有个老部族,擅长养蛇……哎,说起这个,我想起一事来!”
他猛地一拍大腿,神态变得严肃起来,“待会儿,得问问我阿爷!我以前,好像听村里谁说过,那个老部族,会用蛇下诅咒来着。是怎么下的?”
他拍拍脑袋,想不起来。
晏归辞倒是想起一事,说道:“有一种民间俗信,是说将药渣洒在路面上,会让过路的车辆、行人,将病气一并带走,让病人好得更快。”
力小冬骂道:“这不是缺德嘛这!对了!蛇蜕就是药材啊!那蛇皮,算不算药材?我们不会要遭殃了吧?”
他双手合十,开始向左向右,拜了又拜。
辛守扯下靠垫上的一张黄符,贴在力小冬后脑勺上,“你一个装神弄鬼的人,还怕这些?”
力小冬转过脸来,语重心长道:“辛小姐,你们城里长大的孩子,不懂。这信念的力量啊,很玄妙的。无论是善德,还是恶念。”
晏归辞看着前面的岔路问,“往左往右?”
力小冬一秒变得兴奋起来,“往右往右,晏先生,快看,那就是可心的家了。”
他指着不远处的一栋平房,喊道:“旁边是程程家。我家还在下面,车子过不去,不过贤哥家在上面,再开一截,就能看见了。”
他将上半身探出车窗,冲着一个在田间赶鸭子的老人喊道:“舒阿爷,舒阿爷,我回来看你们啦!”
辛守也摁下车窗,看着外面一派世外田园的美好景象,听着力小冬开心的问好声,一切都显得温馨又柔和。
直到砰的一声巨响,一颗臭鸭蛋砸在玻璃上,稀碎,发黑的蛋液带着一股恶臭,熏进车里。
力小冬缩回脑袋,急忙喊道:“晏先生,快快快,加速!”
紧跟着,就是一个接一个鸭蛋,无论好坏,都跟冰雹似的,噼里啪啦地砸在车身上。
力小冬笑得脸都快烂了,“乡亲们还是这么有活力啊,真好!”
辛守扭过头,透过后玻璃窗的泥污空隙,看见那位七十多岁的老大爷,挥舞着赶鸭子的竹竿,朝着他们骂骂咧咧,气势汹汹地猛追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