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陵山外。
亭相与云三二人,寻觅莲华二月有余,镜君弟子水月传召,良人私出云中山,无音。
云三大骇,抽身前去太虚幻镜,留亭相一人继续寻匿莲华。
亭相一路向东前去,直至蓬泊山,再无莲华一丝气息。
蓬泊山与西陵为邻,前有大漠东蛮后有极乐天都,唯有一骑绝尘的冰封之地与世隔绝,终年成封的蓬勃山无人打扰,不沾惹尘世一分,寂寥的钟罩声警示着此地不宜。
空尘的咣当声停下,冰冻三尺的树雕坠落在成冰的地上,惊醒了屋内沉睡的的人,与外面冰天雪地的景色不同,屋内一片温暖,榻上的女子裸露半个身子在外,榻边温热的微光让她渗出丝丝细汗。
莲华轻嗯一声艰难睁眼,入眼便是一簇火光,宽敞素静的内室中,还有一个大大的火盆,嘎吱作响的干柴烧的正旺。
门外传来的声响,莲华只轻轻动了动,突来的疼痛仿佛将她整个后背撕裂,无力趴倒在床上喘着粗气,莲华拧着娇眉,可恶,身体竟然动不了了。
脚步声渐近,木门嘎吱一下开了,一只灰白长靴踏入门槛,紧接入眼身着灰白长衫的高大身影,随之而来的风雪跟着飞入落下。
男子反手将门掩上才转过身来,那张脸让莲华差点惊呼出口,急忙将侧脸深埋枕心,不发出一丝声响。
“醒了。”
灰衣男子清润的声音响起,缓缓向床边走来,一丝没有察觉榻上女子的惊恐异样。
莲华许久没有回应,灰衣男子看着榻上的身影轻道:“姑娘不必装了,先把药喝了再歇息。”
莲华死咬牙关,后背上的汗水与撕裂的伤口混合一起,疼得轻咛出声,“别、别过来。”
灰衣男子笑笑,向榻前靠近,“姑娘!不要怕,我没有恶意,你现在已经安全了,我只是过来给你送饭而已。”
男子走至榻边停下,没有任何危险气息游动,莲华犹豫之下,才敢抬起头,只见男子素淡清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双灰白的双眼格外刺眼。
他一手摸索着榻边,一手将药盏小心翼翼放下,“姑娘所伤不轻,恐还需数日才能起身,我来喂姑娘喝药吧!”
男子语气云淡风和,仿若一寂潭水,莲华惊愣过后别过头,内心却掀起轩然大波。
自己此前追寻狼妖至东蛮边上,却遭幽天之人暗算受伤,又突遇天劫无法躲避,只好封印神灵暂避人间,没成想人间修炼之人为追捕奇兽助长仙力,将她列为妖兽之名,在显现出的异兽形态后,几经躲避追杀,引出各路大神逐鹿争锋。
眼前这个和尚追了她几天几夜,神灵被封根本打不过他,最后与之缠斗下,莲火伤了他双眼,自己也被他诛杀掉入西陵,而此时他已察觉不出自己身份,竟还救了自己。
莲华心思悱恻,对眼前的人渐起杀心,奈何灵力不足,一只胳膊都抬不起来。
男子不见回答又看不见,只能无奈榻上人的防备之心,“姑娘,放心,此地乃是一座佛寺,在下是这里的守佛人。”
莲华倔强的别过脸,眼中的惧怕虽以褪去,可那日的惊险一幕却还在眼前,可双眼失明的男子不知,竟俯身温柔搀扶,“姑娘伤得严重,入佛寺已一个月多,想必家人很担心,这药就要凉了,趁热喝了吧!”
男子的力道很大,一只臂膀就将僵硬的莲华捞起来,随后拿过一个软蒲子放在她身后,药送到嘴边,莲华吃人的眼都要瞪出来了。
莲华张嘴抿了一口,温度刚刚好,就是很苦,“这是什么地方?”
男子又送来一勺,“蓬泊山!”
“天山蓬泊。”莲华有些惊奇,又险些扯动伤口。
男子淡淡一笑:“姑娘听过此地,蓬泊山积雪成封,鲜少能有人进入,知道的人十分少。”
莲华担心暴露随意搭了句,“家父曾救过一位仙人,听人说起过。”
男子没有追问,“药喝完了,我明天再来,姑娘若有吩咐,可摇动银铃。”
男子在榻中上方系了一串风铃,紫色的,莲华盯着榻上吊着的银铃,面露鄙色,“你叫什么名字?”
“化雪!”男子转过身,灰白的双眼与脸上的笑意,在莲华眼里格外刺眼,此前追杀自己时可不是这番模样。
莲华忍不住出言嘲讽:“天师这名字可是蕴意着风花雪月呢!不知天师为人也是如这般……”
化雪并不理会她的讥讽,端起药盏缓步移动,“不敢,此言惶恐!天山雪冷,姑娘有伤不便外出,贫僧三餐定醒送来吃食汤药,待姑娘伤愈了,便可自行下山。”
莲华敛着眼,不知化雪所言真假,“天师不问问我是什么人吗?”
化雪开门的手定住,“佛法好生,道心所向,救人一命,不问缘由!”
“天师好一颗普度众生的心啊!好一句救人一命不问缘由,若我是一个恶人,天师还会救吗?”莲华简直想撕了化雪这张伪善的脸,追杀她的时候,可没想什么佛法、道心吧!
“你不是。”化雪看着她。
莲华怔住,“天师怎知的?”
化雪依旧看着她,“我能感觉得到,姑娘不是。”
莲华仰头笑了,“天师只是凭感觉来判断人的好恶,呵……若天师明天感觉我是恶人,会再杀了我?”那她伤的岂不是笑话。
化雪回:“是。”
莲华冷冷盯着他的脸说:“看来天师的眼,要不要都无所谓了,反正凭借一颗心就够了。”
化雪失笑,“姑娘怎么样说都没关系,贫僧不打扰姑娘养伤了,告辞。”
化雪拉开门,冰凉的风吹进来,风铃发出清脆动听的铃音,莲华缩了缩身子,没有回话。
铃音断了,门关上许久,屋子才暖和,莲华怔怔看着紫色风铃,使出全身力气想把它拽下来,可挣裂了伤也无法触碰到它,猛地一拳砸到榻上。
化雪当真是不知道她是那只化形的奇兽,莲华不信!他救她,到底是什么企图?
参商这才摸着头观察起周围环境,他竟不知不觉跟着赤铃走了好远。
此地织林繁茂,大桑树下的藤蔓恰是一帘天然辟所,他虽来灵族领地次数不多,却也断定他们并未离得太远,而赤铃身后站着人让他渐显恐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