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相略显迟疑。
“未曾听说神山狐帝遗留孤儿,近三万年出现的衡山帝姬,难道就是采桑宁。”
温岚神色黯然。
“她母亲云萝死前留下一株莲血胎,是用元神护着孕育的金胎。”
风啼不禁感叹:“她竟与我们鸟族有如此之深的渊源。那些年没少在镜花水月闯祸,我曾多次责罚。没想到她竟是狐帝遗孤。”
温岚道:“当年无极深渊一战尸积如山。我们二人联手用八方镜才将裂口修复,也是逖狐救我一命。最后为保我们与睚呲兽同归于尽,狐族也因此覆灭。她能活下也是狐族的希望。”
亭相回想起,太虚幻境时曾见过的金胎。
“我记得当时血莲是无法出世的,且已是石胎。”
温岚顿了顿。
“太虚幻境上,我师兄用尽所有办法也无法让她出世。以为已成石胎,没想到放入我的半个元神后竟能感应到她。之后带回云中山的灵狐就是她了。”
采桑宁身份明了。
众人唏嘘过后,不再楼兰逗留,徒留温岚一人神伤。
温岚望着庭院里那棵白桦树,心绪飘到山川云海,哗哗作响的叶子被风带进来。
“阿萝……是你吗?”
温岚弯腰拾起,静静的看着手指间的叶子,别过头处在阴影下。
眉心微卷,心底酸痛涌来,干哑的喉咙微微颤抖着。
“阿萝。”
“师兄,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清清脆脆的声音贯穿整个楼兰,明黄的绮罗裙摆与飘落的秋叶形成一幅流动的画,在风中摇曳生姿。
“不会很久。”
温岚满眼皆是明黄之色,那双纯净的眼睛似乎要将他吸入。
云萝转着头故作生气抬腿就要离去。
“不会很久又是多久,师兄每次出山都是这样说,可每次都留阿萝一人等你好久。”
温岚一下慌了。
“阿萝不要生气,师兄……”
云萝撅着头不去看他。
“师兄要我不生气可以,那便带着阿萝一起下山。”
温岚语气稍重:“不行,阿萝不能离开镜花水月。”
云萝不服气:“为什么不能离开?阿萝已修炼仙身,比族中许多弟子都要厉害。照样可以跟师兄一样斩杀妖邪。”
温岚走到云萝面前,声音极轻:“阿萝是未来的鸟族掌令,诛杀妖魔的事不需你亲自动手。阿萝只管在云中山好好修炼,早日接任掌令才是。”
云萝低下头。
“阿萝没有偷懒,师兄不在的时候,阿萝日日勤练苦修,就是为了能和师兄一起并肩作战。”
温岚看着她的背影,溢出无限爱意。
“师兄当然知道阿萝很厉害。只是阿萝还小,师兄舍不得那些妖魔脏了阿萝的手。师兄答应你,待你接任掌令时。师兄便带你下山。”
云萝回过头笑着。
“师兄可要说话算话,我会乖乖在镜花水月等着师兄回来。”
温岚一脸宠溺,伸手轻轻弹了她的额头。
“阿萝又调皮了,师兄何曾骗过你。”
云萝捂着头顶不满。
“我不是小孩子了,师兄下次不要用这种吓小孩子的法子唬我,我不怕。”
温岚就这样看着她,从袖下拿出玄羽递过去。
“阿萝在师兄眼里永远都是长不大的,师兄时常不在,你要好好修炼。这枚玄羽我只此一个,留你防身。只要你呼唤它,我就会最快赶你身边。”
“阿萝记住了。”
云萝咯咯咯的笑个不停,将玄羽收好,又从身后拿出一株树苗,蹲在地上刨土。
云萝十分喜乐。
“师兄,父亲在极寒之地带回来的白桦神木。
我瞧着它白玉如兰,就像师兄一样。
阿萝将它种在楼兰,等它长大,师兄就会回来了。
到时候阿萝也长大了,就可以跟师兄一起并肩作战。”
温岚轻轻笑了出来。
“师兄等着那一天,到时候师兄会将世间最好的东西都送给阿萝。”
太虚幻境上,一晃十万年过去了。
等他再回楼兰时白桦木已成参天神木。
温岚满心欢喜的等着她来找自己。
却是等来她自断掌令也要与旁人成婚的消息。
云萝扑进温岚怀里,哭喊:“师兄你终于回来了。师兄快放阿萝离开……
我不想做什么掌令,也不想管六界纷扰。阿萝只想跟心爱之人在一起……”
眼前的她满脸泪水,温岚心都要碎了。
可他还是牵起她的手安慰。
“阿萝不哭,有师兄在,谁也不能阻止你,师兄会永远站在阿萝这一边。”
云萝哭的像个孩子。
“我就知道只要师兄在,谁都不能欺负我。师兄回来了,阿萝就不怕了。”
温岚颤道:“阿萝真心喜欢那个人?”
云萝抬起头,泪眼重现星光熠熠。
“他是阿萝见过最勇敢强大的人。阿萝心中已经认定他。跟他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温岚眼中苦涩,一把将她抱紧。
他知道只要他一松手,她再也不会属于自己了。
“如此,师兄便成全你。”
镜花水月,十几万年都没有过的骚动。
鸟族天尊震怒,温岚违抗族命送云萝出云中山。
浔阳湖上,云萝望着温岚。
“师兄,阿萝走了以后,你要时常去给白桦神木浇水,当师兄不在时,它就像阿萝一样等着师兄回来……”
温岚点点头:“好,师兄不会忘记。”
云萝皱起眉问道:“师兄会生阿萝的气吗?我执意断了掌令,与鸟族断了舍离,之后阿萝就见不到师兄了。”
温岚替她抚顺额前的碎发,轻柔异常。
“不会,师兄是明白阿萝的。阿萝不要有歉疚,鸟族有师兄就够了。阿萝只需去做自己开心的事,爱你喜欢的人,师兄就心满意足了。”
云萝最后一次拥抱温岚。
“师兄,你真好……”
温岚僵硬发抖的抬起手,将她轻轻推开,笑道:“师兄在,阿萝放心去吧!”
温岚看着她满眼爱意奔向逖狐,牵起那个男人的手。
才知她早已不是那个从小满眼是他的少女。
她终是独自下了山,尝尽世间百态知晓人情暖意。
找到一生契合的另一个人。
而这个人不是他。
空荡的楼兰只剩下他们亲手种下的白桦神木。
再后来她死了。
他们都死了。
他也随着她死在无极深渊。
只有这世间独一无二的神木见证着曾经二人的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