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敲打,烈龙如深渊般的眼睛很快恢复平静。
白芒芒冲过来哭道:“大王……大王不能让他们离开,这次要是放过,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烈龙目光投向远处的巨峰。
“我们现在已经惊动鸟族,错失良机,他们偏要护着狐族帝姬,妄动之下恐讨不到什么好处。”
“不……不行。”
白芒芒哀嚎道:“我不甘心,我差一点就杀了采桑宁,差点就能为灵儿报仇了,我要让他们把她交出来。”
烈龙拉住她,狠狠道:“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此事只能作罢,我们伤了他们的人,温岚已经很恼火了,若他再回来怕是你我自身都难保。”
白芒芒瘫软在烈龙身上。
“大王何意,灵儿之死你要作罢,你是要放过采桑宁?”
烈龙咬的牙齿咯咯作响:“作罢不等于放过,我就不信她一个狐族帝姬能在鸟族待一辈子,她只要踏出云中山,何无手刃她的机会。”
白芒芒渐渐平静下来,掩面泣道:“可这样好的机会再没了,我们灵儿等的实在太久了。”
烈龙眼中闪过柔情。
“不会等很久的,出来这么久,我们该回去了,我与你一同去看看我们的女儿。”
“大王,”白芒芒抬起泪眼,望着深情的烈龙点点头,重燃希望。
白芒芒抽出血鞭在湖上击出道道巨浪,昭示她此刻的激愤与不甘,杀子之仇近在咫尺却没能亲自手刃,日后若想再有这样的机会怕是难上加难,纵使她与烈龙有再深的不甘也不得不离去。
夜来了,狼王一声震吼,四处群狼即现,拥蔟着他们而去。
烈炎无声跟在后方,踏着艰难的步子一步步挪动,再回首时,已看不见浔阳湖光,脚步不觉停下,一脸茫然若失的样子眺望来时的方向。
镜花水月,上下穿云去雾,云深处殿外围了一层又一层的结界,只各峰掌镜持令而入。
七天七夜,温岚寸步不移,守在二人榻前。
榻上的二人伤的不相上下,太乙入境才得以喘息一口。
“阿良内愧,竟没解体内禁制。”
温岚低着头背对太乙,哑然失笑。
“福兮祸兮,竟没想到是这烙在他身上的禁制救了他。”
太乙摇摇头,又说道:“你也不必自责了,我已经通知囚梦,你也些许安心。”
温岚张了张嘴并未回头,稍松绷紧的身体,收回手扶在额间。
“多谢师兄。”
太子摆摆手:“举手之劳,只是我的医术还不够精进,希望囚梦能赶快些。”
温岚还不停歇,两只手将源源不断的金光注入二人体内。
太乙终是忍不住出手制止。
“浔阳湖一战虽是击退烈龙,可你也没讨到好便宜,连着数日施法营救已让髓灵浸体,不可再费力。”
温岚语气轻缓:“这些年阿宁与良人都受了不少苦……”
温岚颤抖的双手被太乙擒握,暖意流动让他寂灭的身心有了温度。
“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做的够多了,放过自己,谁都不愿看到现在这样的你。”
温岚要摇摇头,天知道三万年前良人孤身带回罗盘的那日,是生生将自己唯一留存于世的期许掐灭。
衡山的结界乃为他而设,他进不得也去不得,只将一腔怒怨撒在良人身上,剥了一身神羽,嵌他半身禁制,弃落浮游之外……
温岚气息虚弱。
“是我没能保护好他们两个,让他们这么多年白白受了苦……”
太乙深叹一口气,抬手瞬间引温岚入梦,才不至于让他耗尽残身。
囚梦姗姗来迟,入境见到采桑宁时也不禁闪过惊虑。
“没有我的帮助,你们还是成功了。”
太乙闪过身体不敢招揽。
“不过是他一个执念的凝结,你快快救救他们吧!”
囚梦看向榻边的温岚,明明是润玉一般的面容却被心中执念消磨的尽是疲态,丝毫没有太虚幻境时令人神往的模样。
“我的医术或许能救这两个身死的神魂,却救不了他。”
太乙自是明白裘梦之言,这么些年他算是看明白了,他这个小师弟确实没救了,又执又怮,绝情又可怜,不情愿的指了指榻上两人。
“他们活着,他就活着。”
囚梦瞥了两眼榻上,没好气的谴责:“师兄这是让囚梦违背父命。”
太乙忙将她喊住:“师妹这样说,师兄惶恐不安,就是求你帮个小忙,你动动手指就行了,其余都交给我师兄,师兄来违背。”
囚梦鄙视一眼太乙。
“如今师兄越发是不要脸皮了,这样的话都能说出口,太让我失望了。”
太乙本还想糊过这次,被囚梦戳破才又突生回忆。
天厥一战,温岚执意带回残缺的血胎,孕育不成便使用禁术强行让血胎出世,一代神明怎能逆天改命,无上天尊为此大动肝火,戒律幻境上下不得为成形的血胎供养,导致血胎出世时内丹不全,元神未满。
如今血胎就是榻上的采桑宁,现如今天尊已不在,戒律对自己而言,早破了八百次,而囚梦不一样,她或许真的只是来看看热闹。
囚梦眼见太乙脸色青红白绿,一张花白老佝的神态想是这些日子耗损太过,又添了几分老态,而自己还与当年绝色并无差别。
这才十万年光景他们便成这副鬼样,亏得当年二人死活不娶她,不然现在她肠子都要悔青了。
囚梦乐了,此行没有白来。
“怎么不说话,还是开不了口。”
太乙拘怵想逃,又躲不开囚梦的审视,贴去门上装傻。
“师兄年纪大了,好多事记不得了。”
囚梦玉指滑过嘴角,喜色溢于言表。
“师兄确实是年纪大了,都不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了,以后还是少出太虚幻境,免得识不得回去的路。”
对裘梦绕道而行的太乙,憋不出半句话,实在又担心榻上的两人,温岚的命根子他还得护着,无奈只能受着。
太乙咋吧嘴道:“小师弟之前得了株祝余,随手丢在太虚幻境,我随手又添了几味制成了松青。”
囚梦险些丢了手中的铜镜,喜道:“是松青万年红。”
太乙轻咳一声。
“随手制成而已,你激动个什么。”
他这个师妹一身救人本领在他之上却执着驻颜之术,而自己熬得满脸褶子也无法超越囚梦的医术,却意外将各种金丹神药研得精通无比。
囚梦故作矜持一点一点向太乙靠近,偷瞄了一眼。
“师兄制丹要说第二,无人敢说第一,天尊终是没将我当亲身女儿。”
太乙连连打住,与囚梦保持距离。
“你就站那,松青万年红在太虚幻境的鼎池内由玳瑁亲自守着,你救了他们去拿便是。”
囚梦对松青万年红势在必得,恨不得立马飞去太虚幻境取那永驻娇颜的神露。
“一个万年红救一个,救哪个?”
太乙气噎,暗骂囚梦这个无心空莲,指着采桑宁说道:“救她、救她。”
囚梦将采桑宁从头到脚看个遍,陶醉其中,年轻的身体加上能与自己媲美的容颜,死了当真是可惜。
“这丫头皮囊长得还不错,我可以救活她。”
太乙见她迟迟不动手,又要急得跳脚。
“她这血肉模糊的哪里好看了,你倒是快些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