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马三日,越往东南天气越加暖和,脱去毡帽披风的采桑宁,只着束身玄衣被眼前美景惊旎。
此前出来时只顾逃跑竟不知这云中山外更盛衡山,便放开缰绳任由马匹慢慢前行。
浔阳湖就在眼前,远处高耸的巨峰与浔阳湖连接一处,巨峰上瀑布直泻而下,云雾缭绕,几只大鹤在云中穿过宛若仙境。
良人痴望前方许久,解开黑马上缰绳让它自由离去。
黑马很有灵性拱了一下良人,抬头迈着矫健的步伐消失在山林。
自离开登赢两人并无过多言语,虽跟此前一路无差,可两人心思显而易见有了微妙。
良人话更少了,驾着黑马一刻不停的没命向云中奔去,未曾回望却时刻留意身后之人有无跟上,只要身后没了马蹄声便咯噔一下神魂四散而出。
想不通良人已然恢复半身修为,为何要骑马前行的采桑宁,则心都提在手上准备随时奔逃。
良人突然追上她说道:“浔阳湖到了。”
采桑宁舔了下嘴唇。
“这么大的湖怎么渡?”
“你想怎么渡?”
采桑宁心一慌,不知该如何接话,第一次出来时她在水里游了一天一夜,总不能再游回去。
良人又近一步。
“你想怎么渡寻阳湖?”
采桑宁不敢看他,害怕再多说一句,他就认出自己了。
此时,云中山近在咫尺,进与退都不在话下,进他拦不住,退他追不上。
采桑宁道:“要不我们游过去?”
良人露出微笑,与她擦身而过。
“我不识水性。”
采桑宁有些尴尬,鸟确实水性不深,她一个四条腿的都要在寻阳湖划拉一天一夜,良人岂不是得被水泡发了。
良人侧过脸瞥了她一眼说:“或者我可以带你飞过去。”
“飞……飞过去。”
采桑宁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只见良人轻飘飘的浮起脚尖,骤然化成一只通体透明的巨鸟,展开巨大的翅膀盘旋飞舞在浔阳湖之上。
采桑宁结巴道:“鵷雏……”
湖面拢起飓风,周围山林中鸟兽蠢蠢欲动,采桑宁被他巨大的幅度扇的站不住脚,仰望上空的白色大鸟,自己竟不知他乃是上古神兽鵷雏。
鵷雏轻轻落地垂下翅膀,一时间方圆几里山林都安静了。
“掌令,你是要我坐上去吗?”
采桑宁受宠若惊与鵷雏比划一阵,才敢蹑手蹑脚的走上前去,脚下纯净透明的羽毛显得那样不真实。
采桑宁傻傻坐在巨鸟背上一动不动,顿时体会到了父亲逖狐的乐趣。
“掌令啊!你怎么变成鸟就不会说话了?”
鵷雏走了几步,发出一声鸣叫。
采桑宁捧腹狂笑:“你还是别说话了,连鸡崽子都比你霸气。”
鵷雏抖动脑袋以示不满,采桑宁才停止嘲笑,顺了顺它的羽毛。
“出发吧!我准备好了。”
鵷雏歪了歪头,缓缓升起挥舞着巨大的翅膀冲上云霄,一番疾风骤倒惹得采桑宁惊呼出声。
“啊……我恐高,掌令你稳着点啊!我要吓死了。”
鵷雏摊平巨翅不再扇动,平缓过后,采桑宁才敢睁开眼,瞬间被身下万千风光迷了眼。
跌宕起伏的巨峰隐于仙雾中延绵无止,乍一看犹若巨龙们蜿蜒在浔阳湖之上,神秘如镜般的湖面泛起丝丝金泽,为另一端的云中山隔出一片天边。
采桑宁不禁发出感叹:“好美呀!”
仙雾之上显现云中一角,采桑宁又开始着急了,盘算用什么样的说辞糊弄鸟族一干人等,此次换了身份不能随意吓着大家,仗着鸟族掌令的面儿应不会受诸多喧扰。
唯一担心的就是那个难缠的风啼掌镜,镜花水月束来不迎族外之人,定会遭他盘问。
风啼刚直守律对待族中事宜最是上心,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便严整上下没有丝毫疏露之处,连温岚都允他执双掌令,与良人那个闲赋之人共理鸟族内外。
想在风啼面前班门弄斧一个净身就能让她现出原身,到时会不会定个私自出逃的罪名让她去挑粪水,若能躲过净身,入镜花水月便没有后顾之忧了。
想着想着,采桑宁颓废了,趴在巨鸟身上昏昏欲睡。
忽闻鵷雏低鸣一声,一阵波动,采桑宁还未看清是何情况,身下巨鸟便猛地失衡两面扑腾不得平行。
采桑宁大喊:“掌令,什么情况啊?”
鵷雏为兽幻成真身竟是个不会言语的大鸟,
万丈高空之上,采桑宁紧抱着鹓雏翻滚几圈。
鵷雏不得回应,又摇晃不稳,猛得一头栽下,带着采桑宁也跟着垂直坠落。
采桑宁这才惊见鵷雏腹部插着根手臂粗的箭弩,鲜红的血将通透纯白的羽毛上染出大片骇人红色,显然鹓雏真身遭得重创已无力自救,以极快的速度坠向浔阳湖。
采桑宁惊恐大叫:“半山良人……”
情急之下,采桑宁脱离鵷雏之身,甩出荼瑶前去营救,却被云雾中飞来的长弩击落,惊恐下便是无数长箭朝她而来。
采桑宁大惊失色,已顾不得鵷雏只得翻身去躲。
空中失利实在不好施展,几把长箭擦着她的腰身穿过带出血肉,放出迷魂阵才得以有片刻喘息。
眼见鵷雏已坠向湖面,采桑宁心急如焚,敌暗我明,他们这样从空中坠下无疑是给人当活靶子,敢在离云中山如此近的地方设下埋伏,可想定是周密部署让他们无处可逃。
果然周围嗖嗖嗖的声音传来,无数长箭冲破向云雾她袭来,迷魂阵很快被识破。
采桑宁只好召回荼瑶胡乱抵挡,奈何无处遁形,不知敌人在何处,一旦暴露便是万箭穿身。
迷雾拨开她看见了那个带着死亡气息的冷洌男人,浑身受他控制不得动弹,分神之际手中的荼瑶已被打落,还未来得及召回便被一柄剑弩穿身而过,鲜血瞬间喷散飘落。
鵷雏坠入湖水中泛起巨大涟漪,采桑宁艰难的摸出金色神羽凭借最后一丝力气送出,朝神羽飞向云中方向念出咒语,俯身闭眼向下掉落。
就在以为自己会绝命于此时,她仿佛听到鵷雏低沉的召唤声。
采桑宁猛的睁开眼,果不其然,浔阳湖上暗流涌动形成一个巨大漩涡,翻滚的湖面下犹如巨兽搅动。
只见鵷雏低鸣一声冲出水面,掀起巨大的骇浪以极快的速度旋转上升,击碎无数长箭,张开双翅团团围住采桑宁后重重摔向湖岸。
湖岸上的草地被砸出巨形深坑,鵷雏已虚弱无比,浑身羽毛湿透凌乱,腹部碗口大的伤口冒着黑乎乎的血,脖子上的髓灵魂印记覆盖周身让良人不得化形。
幕后黑手昭然若揭,惊魂未定下采桑宁扑上去为鵷雏施法止血,可怎么也止不住往外流的黑血。
“掌令!掌令……撑住,温岚很快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