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采桑宁怔怔站在门口,混杂着泥土的清新空气涌上心头,眼前忽有一身影落下屋檐,径直向门前桃树下走去。
一滴雨水从屋檐飘落,采桑宁心中一暖,跟随良人停在桃树下,雨后的清香如初生春芽的朝气十足,让人心动,阳光泄下,金色的光芒在她脸颊上晕出淡淡粉色仿若新生。
“草木蔓发,春山可望,那些你所等待的,平凡又温暖的日子,终会如期而至。”
身边传来良人如细雨般温润的话语,采桑宁会心一笑,抬头看着他:“风雨自有相逢,山海总有归期!”
被这突如其来的笑容撞上,良人没有闪躲,轻问:“你现在好一点了吗?”
“俗事已了,此时无比的轻松。”采桑宁知晓良人心意,眉眼间更加惬意。
二人沿着溪流小道走着,空灵的山间让彼此更加靠近,采桑宁踢过一块小石子说:“其实我知道你一直都在,我能感觉的到,你也不用担心我,这多年我要在心中预料了各种结果,只是没想到我的身世这样复杂,我不伤心,只是难过。”
良人脚步慢了些:“如果还有难过,我随时都在。”
采桑宁回头对他笑了笑说:“不难过了,我没那么脆弱。”
“嗯。”良人眼中担忧散去一点。
“你给我的信,我都看了,你是第一个懂我心思的人。”采桑宁自顾低头走着。
“嗯。”良人小声回着,替她撩起头顶的桃花枝条,心咚咚发抖,他怕一张口就会被她发现。
“我已经去过阑珊庐,还从里面拿了一幅画,就是在不朽洞中你见到的,过几日我拿给你。”
采桑宁没听见良人的声音,停下脚步挡在他身前说:“你在想什么,我说了这么多话你只嗯嗯的。”
良人回:“那幅画你可以留在身边,它本来就是属于你的。”
采桑宁盯着他的眼睛说:“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帮你看看。”
良人镇定推开她的手:“数日未曾闭眼,有些疲乏。”
采桑宁这才发现他的衣服还是湿的,这几日雨未停,难道他在屋子外都没避雨的。
良人见她盯着自己,卷起衣襟拧出水来,一道蓝光闪过,刚还湿着的衣服都干了。
二人继续向前走,溪流旁的屋子已经有人出来了,远远就跟二人打着招呼。
良人说:“你喜欢这里吗?”
采桑宁笑着:“这里很自在,让人觉得很幸福。”
良人又问:“你喜欢衡山?”
采桑宁觉得他问的好奇怪,但还是点点头:“衡山有我的族人,还有我爹娘留下的痕迹,我做梦都想要一个这样的地方。”
良人看了一眼远方:“那云中山呢?”
采桑宁没想太多,随口就回:“云中山自然是没有衡山呆得自在,好在有老凤凰与萤九他们,又有毕华陪我玩闹,这些年我过得还不错。”
良人不再回话,静静跟在她后面,眼中总有散不去的一块阴影。
“你什么时候回云中山。”采桑宁回过头看看他。
良人愣一下,才开口:“等你再修养一月。”
“我去给来方他们说一声。”采桑宁说完就跑掉了。
良人看她远去的背影,眼中的阴影笼罩在整个脸上,转身向不朽洞而去。
这一月,良人很少出现,采桑宁几次去寻都没见人影,刚好遇见来方与花娘前来送东西,才将心中疑惑说出。
“掌令每日天不亮就去了北界,几日才回,有时会在不朽洞呆着,老族长还不让我伺候着,除此倒也没有其他重要的事。”来方将所闻所见都说与她听。
采桑宁泄了气:“我怎么觉得他故意躲着我。”
来方惊愕一声:“你从哪看出来的,你整天不是上山挖宝就是水下摸鱼,我见掌令都比见你多。”
采桑宁傻笑:“我竟有那么忙?”
“哎呦,我的狐仙娘娘,那药庐都被堆满了你没看见,亏得这衡山地大物博啊!”来方将制好的金丹放在桌上。
“狐仙娘娘是要跟着仙尊离开衡山?花娘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你了。”站在门口的花娘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采桑宁替花娘擦掉眼泪,安抚道:“花娘不哭,只要花娘想见狐仙娘娘,狐仙娘娘就会立刻回来。”
花娘抹着泪角:“可那位仙尊说他不会再回来,花娘在不朽洞都听到了。”
采桑宁笑笑:“仙尊说的不作数。”
约定的日子快要到了,已经十日不见良人,采桑宁有气无力的望着窗外的桃树发呆,便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
睡梦里云七喜滋滋的端着一只大烧鸡,云六捉了好多鱼,全部做成香喷喷的烤鱼,萤九又做了她最爱莲子百合酥,就连云三也亲自动手做了他最拿手的炙羊肉,把采桑宁都要馋哭了,温岚一如既往的坐在上方喝着琼浆玉露。
良人出现时就见采桑宁抱着自己胳膊又哭又笑啃着,正欲放下食盒离去,被突然醒来的采桑宁撞见。
“掌令你终于露面了,我都要以为你把我抛下一个人回镜花水月去了。”采桑宁兴奋地将良人拉着坐下。
良人眼皮一抽,皱着眉将帕子丢过去:“把手擦干净再吃。”
采桑宁拾起帕子胡乱擦了几下,恭正坐好:“怎是掌令送来食盒?”
“来方被老族长叫走了。”良人将吃食一一摆放好,自顾喝起热茶,许久未见她动筷才询问:“可是不合胃口?”
“这都是什么啊!狐狸能吃吗?”此时采桑宁简直欲哭无泪,今日的饭菜竟是一盘鱼肉跟一碗鱼汤,她都无从下手只得啃着干馒头。
良人并未说破,修长的手指夹起筷子面无波澜的挑出一根根鱼骨,仿佛在做一件极其优雅的事,将一盘完好的鱼肉放在她面前。
“吃吧!”
“掌令你……”
采桑宁简直把眼珠都要瞪出来了,这个鱼是有多大的魔力让良人将她剥的如此好看。
这顿饭属实让采桑宁吃的没滋没味,本有一肚话要说也生生咽了回去,便拿出食盒里剩的的甜汤灌了下去,一笑:“甜汤不错!”
良人说:“糯米圆子酒。”
采桑宁脸上爬上一坨霞红,眼睛盯着良人:“这甜汤好似我从前喝过的一样,我记得是在云深处。”
“我母亲喜爱甜食,有一年你随师傅来云深处,我便做了这道甜汤,结果母亲却觉糯米圆子黏腻只用了一小碗,谁晓你极是喜欢。”拿着茶盏的良人很是云淡风轻,竟不知将心中所想说出。
采桑宁脸更红了,以为良人再挖苦自己,糯米圆子酒醉人,醉得她胡言乱语。
“良人,我怎么都忘不了那回,我第一回见你的母亲凤袭公主,她只静静坐在那里便似画中仙神,我偷看了她好几回。”
良人将她扶正,才发现一大碗糯米圆子酒已经见底。
采桑宁顺手抓住良人的胳膊,爬过去伏在他肩上,轻轻说:“良人,你真好。”
良人涨红了脸,这次他没舍得推开她,任她在肩头趴着。
“掌令,我好些日子没见你了,你在避我对不对,我觉得我有点生气了……”
“粉嘟嘟说你不擅长与女孩子打交道,可你还跟别人游了神山秘境……”
采桑宁软软的声音吹进良人的耳朵,痒痒的,耷拉着眼说个不停。
良人几乎失控,紧紧箍住她质问:“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采桑宁疼的出声,良人一松手,她便无力滑了下去,缩在地上打翻桌下的一排酒坛。
良人拾起一个酒坛子,仰头张嘴,里面确是一滴都没有了。
“我该怎么做……”良人将她捞起来放在腿间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