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山上,采桑宁拐着荼瑶剑一步一步艰难挪动,她不能停下来,一旦停下她便会被风雪淹没,然而她实在是太累了,风雪席卷,她晃了晃身子歪在雪地,仰望着飘零的天空,雪花飘进她的眼中化作泪水流下,她要死在雪山了。
雪将她覆盖,采桑宁的眉眼已被冰雪冻的睁不开,忽觉自己躺在柔软温暖的羽毛中,好闻的味道环绕她整个躯体,突来的温热融化了心中的冰凉,仿佛看到那晚在樱花树下的场景。
采桑宁张了张嘴,喊不出那人的名字。
“别怕,我在。”
满身风雪的良人将她拥在怀里。
良人脱下裘毛披风包裹着她被冰冻住的身体,快速封住她的心脉注入灵力止血,只见她整个面嗓上被冰雪凝成冰膜,看不清原来面目,他颤抖着双手为她除去身上的冰霜,指尖所到之处冰花迅速融化消散,直到她吐出微弱的冰丝。
风雪不止,采桑宁趴在半山良人宽阔的背上,聆听耳边跌宕起伏的呼吸声,鼻子一酸,想说什么却堵在喉咙里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只好将头深深埋在他肩头。
良人脚下生风极速奔走,突然感受到脸庞的湿热,抓住采桑宁的手更加收紧,速度更快向北河奔去。
在北河上焦急等待的来方,见风雪中传来动静,一眼便认出良人背后的采桑宁,大喜:“狐仙娘娘……”
“族人们怎么样了?”采桑宁虚弱的声音传来。
“别说话,我们已经到北河了。”良人立马替她拢紧毡帽,采桑宁无声点头。
来方激动说道:“仙尊快随我来。”
来方见半山良人对他不信任,不让他靠近采桑宁半分,只好往前走了几步从怀里掏出一物施法,顿时前面的北河下竟出现一条通道,巨大的水状白色光圈缓缓的滚动。
来方恭敬说道:“这里通往神山另一边衡山的暗渠,除了族长的兽笺旁人是无法开启的,仙尊放心,那狼王是追不过来了。”
“多谢。”良人背着采桑宁跳进光圈。
狼王气息渐近,暗渠很快便消失在水下,北河水面上却跟之前一样平静,只有追赶到此的狼王震天的怒吼声。
衡山,不知睡了多久采桑宁再次梦见血红狐,她缓缓睁开双眼,血红狐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望着她,这次血红狐不跑了,主动上前将头靠在采桑宁的额间,温暖又熟悉的气息涌入脑海,不分你我。
屋子外传来嬉闹声,采桑宁缓缓苏醒,揉了揉脑袋寻声向窗前走去,鸟语花香,日照金山。
桃树下,花娘与三五个孩童玩乐,稚嫩的脸挂着属于孩子的灿烂笑容,采桑宁不自觉的扬起嘴角。
一眼望去,坐落潺潺溪流旁屋子都各自有人忙碌,不远处的男人在四处开荒劳作,穿着布衣的妇人们有说有笑打着招呼,时而从她们身前穿过几个耍闹的孩子,这一幕幕看似平常却也打动人心。
采桑宁靠在窗户前观赏着这里的风景,心跟着渐渐平静下来。
花娘手捧着几只刚采的桃花走进来,眼前一亮兴奋的不得了,立马跳到采桑宁身边抱着不撒手:“狐仙娘娘,你终于醒了,大家都担心坏了。”
采桑宁被花娘抱着紧紧的摇来摇去,眼都要花了,摸着她头说道:“狐仙娘娘要被花娘摇花眼睛了,来让狐仙娘娘抱一抱。”
花娘扑到采桑宁身上,撒着娇:“花娘都想死狐仙娘娘了。”
来方端着汤药走进来见着也是又惊又喜,慌忙将花娘接过去:“花娘,狐仙娘娘好不容易醒过来,你这又摇又抱的,可再伤着了怎么办。”
一听来方如此说,花娘都要急哭了:“狐仙娘娘不要再受伤了,是花娘太激动了。”
采桑宁见她这可怜模样扑哧一下笑出来:“狐仙娘娘哪是容易受伤的,花娘把心放肚子里,快去玩吧!”
花娘才知道来方是在逗她,上去就是又抓又咬的,来方一把抱起花娘转了几圈两人才哈哈大笑起来。
“快去告诉大家,狐仙娘娘醒了。”来方将花娘放下。
花娘回头看了一眼采桑宁,笑着跑出去了,沿着溪流扯着嗓子大喊:“狐仙娘娘醒了,狐仙娘娘醒了……”
来方递给采桑宁汤药示意她喝下:“可感觉好些了。”
“无碍了。”
采桑宁伸了伸身子呼一口气神清气爽,顺手拿起花娘折来的桃花,清新淡雅的味道让整个屋子都沁入心脾。
来方又说道:“你回衡山那日把大家吓坏了,好在有狐仙娘娘保佑,你能安然无恙。”
“大家都还好吗?”采桑宁盯着双手的白纱陷入回忆,她记不太清了。
来方回道:“都好都好,那日你只身抵挡恶狼,我带着族人们连夜奔跑三日才到达北河边界,幸好爷爷与族人早已在北河边界开启暗渠等待接应,才有惊无险,如今与我们一起逃出的灵兽也在衡山安置了。”
“我是怎么回到衡山的?”采桑宁脑海浮现出自己躺在雪下的情景,她那时已经精疲力尽,根本无法活下去。
“大家很担心你,爷爷又怕贸然前去会辜负你一片心血,就派我在北河边界等候,当时你已昏迷不醒,是位鸟族仙尊带着你赶到北河的,之后我就带你们回到衡山了。”回想那日,来方依稀觉得凶险万分,他们再晚一步就来不及了。
“良人?”采桑宁心里咯噔一下,脑海中不可思议浮现出那日的影子,随即摇了摇头,不可能是他,他怎么会出现神山呢!
“正是鸟族半山掌令。”来方回道。
采桑宁心头一下被击中,脑子飞速转动,全然没听不见来方后面描述遇见他们时的画面。
“是良人,那日他救了自己,他不是下山诛妖去了,怎会出现在神山,还刚好还救了自己,那么雪山上发生的事他可知晓?”采桑宁喃喃自语,手中的几枝桃花朵子都被摘秃了。
来方挥舞的双手将她的思绪拉回:“当时半山掌令是背着你跑了一天一夜就到达北河的,连狼王都亲自追过来了,真不知他一路背着你是如何逃脱的。”
“他……他有无受伤?”采桑宁惊诧说不出话。
来方叹道:“我在北河见到掌令时,他已经重伤,我们在北河暗渠下时,他还在给你传送灵力,到达衡山后更是不顾自身为你医治,七天七夜没出半步,直到你能自身运气稳定后才交与老族长,他才倒下……”
“他死了?”当听到良人不顾安危为保住自己时,采桑宁不禁捂住嘴,无法再听清之后的话。
“没……没死,大家都活着。”
来方被采桑宁那失魂样子吓了一跳,急忙自扇嘴巴,如今大家即已安好,自己又何必多嘴说出之前的凶险吓人。
采桑宁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片刻才从紧张僵硬的身体缓过神来,张了张嘴颤道:“他现在在哪?”
显然刚才把采桑宁吓到了,来方不敢再乱说话,站直了回答:“这会儿掌令估计又上后山采摘药了,你身上有多处被恶狼咬破,每日阿娘都会来换药,说是女孩子别留下疤痕,掌令便在每日晨起看过你后,再上山采摘新鲜的草药,每日酉时才归!”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采桑宁努力睁着双眼,想要保持平静。
来方不再说什么,一步一回头的怅然离去。
屋子里变得安静,采桑宁全身力气像是同时抽走,软趴在桌上无声低泣:“她活下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采桑宁才从浑噩的状态下醒悟,独自一人出了屋子,脚踏着石头小道远走越远。
衡山不同于神山另一边,这里有着跟镜花水月一般的温暖,采桑宁停在一处高山上,举目望去,但见远方群山环绕,群山下有一潭湖泊,微风吹过湖面泛起层层波澜,暖暖的阳光倾洒苍茫大地,各处晕染上一圈圈的金边,好似天上的点点繁星,花香与草木的清香混杂在一起,久违的自在仿佛又回来了。
采桑宁躺在这一刻的美好瞬间,回想到这些日子的生死攸关之际,恍如隔世。
自己下山这么久了,温岚他们肯定都急坏了,还有在大荒时与三位掌镜不辞而别,如今又与狼族结下仇怨,会不会牵连到鸟族,她到底都做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