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系统的说法,现在的小皇帝上任没几年,年纪轻经验不足,可是心软善良,偏重仁政,甚至提出废死刑这样草率的决议,虽然被几位有经验的大臣拦下了,但还是废除了几条残酷的刑法。
五年前,温景年被林仁平抓回去,几经转折被发现温氏逃犯的身份,关进大理寺监狱等待死刑,恰好这时新帝登基,小皇帝执意借此机会大赦天下,温景年这才免除一死。
但也只不过是从一个地狱步入另一个地狱罢了,从此入贱籍,进妓馆,终身为奴。
好在如今林夕来了,他以后的日子也好过了点。
只不过这奴籍和温家的冤屈始终是个难题,林夕回去的路上还一直垂着脑袋思考这件事,根本没有发现院子里打扫的温景年,掠过他的身侧头也不抬的径直进了房间。
看起来像是故意冷落他一样,当然温景年便是这么认为的。
他早早听说了林丞相回府的消息,不难猜出是吴有贵说的关于去江南收税的事情,他自然需要打探一番。
于是他故意在院子里打扫,远远看见走来的林夕,心里微妙的意动让他皱了皱眉,脚步却不由自主挪到林夕必然会经过的地方,想着她走来时能注意到自己,然后像往常一样笑着同自己打招呼。
借着套话的理由忽视掉心底那点 隐隐期待,以至于林夕无视他直接走开的时候,温景年瞬间僵在了原地。
一股莫名的慌乱在心底蔓延,他失神般回头凝视着走远的身影,失落感如潮水般淹没心脏,
她生气了吗?当然会生气吧,昨夜他那样对待她,论作谁都会生气,没有惩罚他已经是天大的仁慈了。
他强忍着窒息感跟了上去,在紧闭的门前停下,抬手轻轻叩门。
“进。”
得到允许,温景年走进去,林夕正在坐在桌子前,弯曲胳膊用手掌托着腮,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听到声音,林夕抬起头来,似乎没想到来的竟然是他,神情有些呆怔。
对上林夕水灵灵的杏眼,脑海里又浮现出昨晚的梦境,他一时间愣住了,想好的说辞堵在嘴边,忘了开口。
半响,才想起自己的来意,垂眸换上一副担忧又卑微的表情:“小姐,奴听说丞相大人...提前回来了?”
浓密的长睫紧张的微微颤抖,似乎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林夕自然看出他不太对劲,
“怎么了?没事儿,有什么事你直说就好”她语气放得更加温柔,眼尾带着笑意。
温景年不自然的别开眼,“丞相大人之前见过我,如果他认出我来,会不会把我...”
剩下的话他没再说下去,林夕也明白,她也早就问过系统,答案当然是没有必要担心的。
五年前,林仁平只在荒山上见过他一面,随后找到林夕后,便没再管他,甚至都可能把他忘了,是他手下循规将他带走关押起来的,之后的事林仁平压根不知道。
况且都过了五年了,再见面也肯定认不得他,这些温景年心里都明白。
再问林夕,也只是为了借此从中套话罢了。
对温景年完全信任的林夕,没有任何防备,只当他是害怕被人发现。
“你放心啦,都过去这么久了,我爹大概率记不得你,而且皇上还派他去江南收税,不会多待一些时日,你若还是不放心,就躲着他点,反正他也不怎么来我的院子。”
“江南?”温景年听到这两个字后迅速抬眸,忍不住问道,语气中带着掩饰不住的在意。
“对啊,怎么了?”看出他不寻常的在意,林夕有些疑惑。
“我家乡就在江南,从小在江南长大。”仿佛回忆起什么,他的眼神放得更软。
温景年说的还是含蓄了,他不只是家乡在江南,其实温府就建在江南,温氏家族庞大,涉及行业广泛,农田商铺盐铁尤其突出,他父亲在京城当官不常回家,但温景年多数时间还是跟着亲人在江南生活。
有了系统的及时解释,林夕这才了解,原来是这样。
“你若想家的话,可以等下月初六跟着我父亲一块去江南。”
下月初六,温景年毫不费力的套到关键信息,微微垂落的睫毛挡住眼里的讽笑,怪就怪面前的姑娘识人不清,傻的可怜。
再次抬眸的瞬间,又换上天衣无缝的卑顺,只是对上林夕单纯温柔的眼睛,他怔了一下。
少女纯粹得不带一丝杂质的眼睛直勾勾凝视着他,水灵灵的墨瞳满是绝对的真诚和信任,仿佛全世界只有他一人。
这样的眼神让他心底泛起悔意,陌生的情绪使他忍不住退缩,忙慌张的低下头,
“不,不用麻烦了,反正那里也没有亲人了。”
这句话倒将他点醒,是呀,他没有亲人了,也没有家,因为那莫须有的罪名,所有美好都不复存在,回忆带来的仇恨抵消了愧疚。
他没有退路,在这荒诞世界里走投无路的人,愧疚和良心都显得可笑至极,无论如何,他都要将父母从那荒凉的流放之地接回来。
想到这里,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接下来只需要写信给吴有贵便好,道了谢后转身便要离开,手却突然被林夕抓住:
“等等,这个给你。”林夕说着拿出青墨,见温景年怔怔的发愣,索性拽过他的手,递到他掌心上。
“我爹送我的,不过我不太擅长书法,用不上,你拿着用吧。”
温景年低头看着刚被林夕触碰过的手心,指尖不自觉颤了颤,好像连声音都有些发颤:“这...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见他要放回去,林夕赶紧拦住,直接塞进他怀里催促道:“让你拿着就拿着,然后再用这墨写张字送给我就行了哈。”
虽然不知道她这是什么用意,但温景年也没再推脱,毕竟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夜晚偏僻的小院里,暖黄的烛光从简陋的屋内透出,窗户上映出少年坐在案前的身影,随烛火惶惶摇摆。
温景年看着面前的信纸发呆,长长的睫毛垂下,看不出眼里的情绪,半晌,似乎终于下定决心似的,握着毛笔的手蘸上墨汁,在干净的信纸上落下寥寥几笔。
寥寥几笔却犹如重重的石头沉在温景年心底,挥之不去弃之不可,只能忍耐着直到几日后随着林夕外出游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