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夕准备好了,走出院门乘车时,温景年已经在马车旁边等候着了。
瞧见林夕,他呼吸微滞,饶是温景年,也不得不承认她今天极美,晃人心神。
不过他立刻调整好神情,低头行礼:“小姐”,然后上前伸出手臂。
林夕顺着搭上手,露出来的手指白皙如玉,触碰时带着微凉,细腻的触感让温景年不自觉僵了僵,察觉到自己的反常,又烦躁的皱皱眉。
她冲他笑笑:“走吧,以后见我不必行礼。”说罢便撑着上了马车,驶向陈府。
今日是陈大人的嫡女陈若娴的诞辰,前几日又与端王定下了婚事,端王乃当今圣上的亲兄弟,攀上这根高枝这对陈家来说可是一件大好事,如今双喜临门,今日的生辰宴格外盛大。
大小官员齐聚一堂,与其说是生辰宴,倒不如是个扩充交际的好地方。
林夕安静的坐在女眷的厅堂内,眼观鼻鼻观心,只想吃完席就回家。
脑海里的白大又在叽叽喳喳,“老大,这陈家庶女陈若琳与嫡女陈若娴向来不和,陈若琳从小嫉妒姐姐,她心气高,令不清自己的地位,多次作死陷害陈若娴,例如偷东西污蔑、故意泼茶水让对方出丑等等。”
“只不过每次都陷害不成反把自己搭进去挨批,因此对陈若娴的怨恨越积越深,对了,不出意料,她今天也会继续作死。”
林夕表面不动声色,心里暗自兴奋:“那岂不是有好戏看了?哈哈,现场观看宅斗剧?还有这好事!”
她在脑海里和白大唠嗑八卦,可这在身后的温景年看来,就是林夕安安静静的抿着花茶,悠然闲适。
“林夕妹妹,来了怎么不去花园与姑娘们玩儿,独自坐这多无聊啊。”
林夕茫然看着面前的女子,正眉眼弯弯瞧着她笑,粉衫鹅裙,娇俏可人,这便是今天的宴会的主人公---陈若娴。
她看着林夕讪讪的笑容,只当是她性子内向不好意思呢,于是亲切的拉住林夕的手腕。
“你别不好意思呀,走,我带你去。” 热切的拽着人便要走。
“不是...我..我..那个”,林夕没有防备的被她拉着,结结巴巴想不出理由,仓促间便伸手捏住温景年的衣角,轻微拽了拽。
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去啊。
温景年看着她局促慌乱的神情,了然于心,不由觉得好笑,于是微微侧身挣脱开她的手,全当无视。
林夕便无可奈何的被拉着去了花园。
花园风景靓丽,清风裹着花香,芬芳清新,精雕玉彻的池塘水清鱼游,三三两两的姑娘聚在一块儿赏荷闲聊。
陈若娴带着林夕凑上前去,很快便与姑娘们活络攀谈起来。林夕嘴笨,只是维持着表面上的温和有礼,时不时腼腆的笑笑,倒也讨人喜欢。
众人说说笑笑,谁都没有注意到旁边一位侍女紧张仓皇的面色。
“啊!”一声娇呼响起,陈若娴的身子摇摇晃晃,她本就站在池边,重心不稳让她踉踉跄跄的向池塘倒去。
林夕离她最近,下意识躲避,向外挪了挪,可陈若娴落水时还是下意识的拽住了她的裙边,甚至没反应过来,她就被倒霉的连累,两人一块儿掉进池塘。
水花四溅,周围人惊慌失措的大喊:“救人啊,有人落水了!!快来人啊!”
林夕在水中扑腾,冰冷的水流灌进眼鼻,刺痛让她睁不开眼,更无法求救,只无力又绝望的扑棱。
温景年站在岸边,神色晦暗莫辨,雾黑的瞳仁里没有波澜,面无表情的垂眸看着溺水的人。
看她痛苦,看她绝望,看她在挣扎中溺毙。
求生欲让林夕拼死挣扎,一双纤纤玉手在水中扑腾,那双手刚刚还在他的手臂上留下微凉细润,如今已狰狞得泛靑,恹恹垂落,消溺在平静的水面。
消失在温景年的眼里。
蓦地,他心口一悸,瞳孔紧缩,猛然跳进水里,去寻找林夕的身影。
终于把水下的人救了上来,怀里的女孩昏迷着,面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衣裙被洇湿还滴着水珠。
看着好不可怜,温景年凝视着怀里瘦弱的女孩,心里止不住的烦躁,为什么要去救她,恨她这么多年,让她死了岂不更爽快?
虽这样想着,却还是接过翠杏拿来的毯子为她裹上,搂着她的手掌越发收紧。
好在林夕被救得及时,猛烈的咳着水,缓缓醒来。劫后余生的人总是最脆落的,一睁眼便看到温景年,她失控的把头扑在他胸前,颤抖着肩膀低声啜泣。
感受着手心肌肤的颤栗,温景年低头温柔的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别哭。”
陈府的下人赶来提醒,可以先去客房换身衣服,让林小姐休息,并派大夫为其诊治。
温景年便微微用力将林夕整个抱在怀里,迈步向着客房走去。
把人轻轻放到床上,翠杏说道:“这里有我便够了,温大哥也去换身衣服吧,这次多亏了你。”
听她这么说,温景年便离开了。
换好衣服走在路上,突然背后一道声音将他唤住,“温景年。”
知道他名字的人并不多,蹙眉转身去看,一位中年男人眯缝着眼站在对面,他个子不高,体型微胖,看衣着打扮起码是正三品以上的官员。
心里虽然疑惑,但温景年还是不卑不亢的行礼,“大人?”
“温少爷多礼了,巴蜀凄荒气候恶劣,不知你父母在那可还适应?”
温景年心头一惊,猛地抬头盯着眼前古怪的男人,眉头紧锁,问道:“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父母?”
男人没有回答,自顾自的说道:“温大人当年着实冤枉,他忠厚良实,却因为触及到某些人的利益,被陷害至此,实在可惜啊。”
听他说起父亲当年的案子,温景年紧忙上前:“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我全都知道,而且还有关键的证据,为令尊平反冤案,我倒有这个能力,不过有个要求。”
温大人被冤枉并不是什么隐秘的事,当年与之共事的官员都心知肚明,只不过他们有的受人贿赂,有的则被权贵压制,加上先帝昏庸,才造成这桩冤案。
温景年冷声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男人嘲讽道:“你大可不信,只不过你一个贱奴,保命都难,恐怕这辈子都无法为你爹洗白冤屈喽。”
男人的话并没有错,他如今卑贱如蝼蚁,倒可以拼尽一生去争斗,可他爹娘年事已高,怎么等的起呢?
温景年手指攥得紧绷,深抒了口气,才抬眸道:“什么要求?”
男人奸恶的笑了笑,道:“皇上前几天让林丞相负责下半年江南等地的集税工作,你只需要暗中告知我是具体哪一天便可。”
林丞相是林夕的父亲,朝廷官员代表中央去地方索要税收,是关乎国家财政的大事,面前男人的谋划定对林家有害。
男人看他还在犹豫,阴森开口:“顾虑什么?林小姐落水,你没有第一时间去救人,对林家也心存怨念不是吗?就是不知是林仁平还是他女儿林夕呢?”
当提到林夕的名字时,温景年眼眸微缩,原本还算平静的神色瞬时僵硬,再次掀眸时又恢复如初,嘴角挂着弧度。
“没什么顾虑,那便与大人说定,希望事后大人也能遵守诺言。”
“一言为定,在下尚书令吴有丰,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一言为定,吴大人慢走。”温景年恭敬地弯下身子,眼底晦涩阴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