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书的手抡起来砸,尽数砸在了空气里!
她哭着睁开了眼,入目是熟悉的一切,自己的闺房,她还在沈府,方才的一切就是个梦。
她起身,紧紧的抱着被子,脸颊上还流淌着泪水,却很快干涸。
沈知书被梦里的萧续吓得不轻,仿佛就被困在那一间冰室中,浑身冰冷,直到醒来的那一瞬间,整个人才终于从噩梦中抽身。
她紧咬着泛白的唇瓣,头上还流淌着冷汗,先前因为与萧续相处随着日子而渐渐消散的怨气,又一点一点的回来,尤其是他在自己死后,对自己尸身所做之事,才让沈知书更加接受不了。
把人藏在冰室里头,时不时进去“糟践”自己,时不时还要提个脑袋来给自己当“陪葬品”。
话语间,仿佛还是在为她好,为她着想,简直恶劣至极。
怕是想将她气到诈尸。
此刻,沈知书心口憋闷得难受极了,好好得活着的美人他不去要,非要逮着一个死人整,这不是有病吗?
沈知书在床上是翻来覆去的,一会儿把掀开,一会儿又把被子盖上,顺势还将脑袋也给蒙上,但是又整个人睡不着,闭上眼就是萧续,烦躁。
只觉这屋子实在是闷得厉害,她掀开被子起身,往身上披了件衣裳,便往外头走去。
房门“嘎吱”一声被她推开,此时院中已经没有下人走动,静悄悄的。
她门槛处坐了下来,看着夜空中高高挂着的那一轮明月,只觉孤寂,尽管心此刻已经沉稳了下来,没有方才在屋中时那般燥闷。
半个身子靠在门边,感受眼前难得的安静,渐渐的,睡了过去。
过了一会,一道身影出现在院子中,来人步子不轻不重,步调缓慢,一步一步踏在石路子上,仿佛踩着音律般,直到行至已经睡着的沈知书面前。
此刻的沈知书睡得熟,并未察觉到有人靠近。
来人蹲下身子,接着清冷明亮的月光,看清了沈知书的面容,睡着时,五官都是乖巧的,很是沉静,与她白日里有很大的区别。
气息微微喷洒在沈知书的脸上,她睫毛轻轻扇动,睁开眼的那一瞬间,熟悉的那一张面容霎时间印入眼帘。
月光打在来人身上,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那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一瞬间让她仿佛回到了梦里,来人正是还未就寝的萧续。
沈知书惊吓得往后退,脑袋连带半个身子瞬间
往后栽去!
萧续顿时伸出手,拉住了沈知书,将她又带了回来,手紧紧的按着她的肩膀,直到沈知书坐稳了,这才松开了手。
看着突然出现在这里的萧续,沈知书眉头蹙了蹙,“你怎还未睡?”
萧续眸中掠过一抹不自然,他自然是刚回,方才与在外的手下见过面,有关沈家的一些事情,已经可以停止调查。
他没有回答沈知书的话,反问了一句,“姑娘又因何在外睡?”
外头风大,往日围在她身边的那两个小丫鬟,自然不可能放任她夜里一人在院子里,依照她的习性,只能是半夜睡不着,出来吹风。
就连萧续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沈知书的习性已经如此了解。
沈知书也没答。
她紧抿着唇瓣,心想:总不能说,梦见我死了,你对我的尸体做些不人道的事,然后气醒得睡不着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看着眼前的萧续,总觉得,他与自己在这一辈子初次见到时的样子,有很大出入。
那时,他浑身戒备,对谁都警惕,整个人就像扎满刺的刺猬,谁也不能靠近。
可如今看,他身上的刺似乎有所软化收敛,性子以及待人上,有了很大的变化。
现在的萧续,已经让沈知书有些难以将他当成上辈子那样的萧续来对待。
有所变化的性子,让人分化了开来,仿佛成了两个人。
尤其是今日,看似与往常无二,可就是说不上来的不同。
就像是,可能原本对一个人起了杀心,最后杀心又消散不见。
萧续好像对沈家,对她,没有那么大的戾气了。
她忍不住问,“听闻,今日我父亲让你去见他了?”
将话问出口时,她目光紧紧的锁在萧续脸上,如同她初次见萧续时,那般打量试探,看他的神色变化。
萧续却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嗯。”
沈知书又继续问,“你们说了什么?”
她说的是你们说了什么,而不是沈重对萧续说了什么。
萧续眸中深意加重不少,可见,沈知书一直是知道,自己在沈府是有目的,可她却不曾将自己赶走。
为何?
这个疑问,就像是他初次见沈知书时,明明是不曾有过交集的人,也不应该相识的人,可那时的沈知书,对自己,却怀有敌意等等的情绪。
萧续不说话,只是就这样看着沈知书。
眼前的这个女人,就像是一团
迷雾,除非她自己散,否则怎么也看不透迷雾之下,藏着的究竟是什么。
见萧续迟迟不说话,沈知书眼睛都发酸了,忍不住的眨了眨眼,又揉了揉眼睛。
心里猜测,萧续估计已经从父亲那里达到他来沈府的目的了。
所以,他这么晚了还没睡,在院子里走动,是准备撤离沈府?
自己这是撞破了,打断了他的“出逃”之路?
沈知书犹豫了一会,看了看萧续,最后起身,对萧续道,“天色不早了,你早些歇息。”
说吧,她转身进了屋子。
今晚,萧续就要走了,多好。
她这么久以来,可不就是盼着萧续赶紧走,不给沈家惹祸事,现在这一天,终于来临了,若不是现在是深夜,她得放个鞭炮,敲锣打鼓的给庆祝一下。
就是不知道怎么的,这一想到,以后还真就再见不到萧续了,这心里头还真隐隐的有些许莫名的小失落。
许是,他这个护院,自己用顺手了。
沈知书将这一点小失落扔在后脑,压根就不去想他。
总算是将这樽煞神安安稳稳的送走了。
看着沈知书在自己眼前,一步一步走进屋子里,最后关上门的时候,还转过身来,看了他几眼,莫名其妙的说了几句奇怪的话。
像是在告别。
“深夜外头天还有些凉,你多穿一件,再给冻病了便没人给你请大夫治病了。”
“穿双好点的鞋靴,别再给弄破把脚给伤了,一人在外…….也挺不容易的。”
何况,他就一个人,也没个家人在身边,牵扯的昱王,还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也是怪可怜的。
沈知书犹犹豫豫的,最终说了一句,“早些休息。”
随后便关上了门。
留下站在原地的萧续,反复的斟酌沈知书方才的那几句话。
…
次日,沈知书醒来时,觉得阳光明媚,从屋中出来时,还抬起胳膊,伸了个懒腰。
“今日这天,瞧着不错。”
人逢喜事精神爽。
沈知书连带着眼角都笑眯眯的,就差将“心情好”这三个字写脸上了。
沉香打来洗漱的水刚走过来,就瞧见,自家姑娘已经起身了,可比平日里要早起了小半个时辰。
那往日,可都不曾这么早的。
今个儿,这太阳是打西边升起了?
她狐疑的盯着沈知书看几眼,“姑娘今日怎么起得这般早?”
沈知书笑眯眯,“那自然是心情好。”
她这般说,沉香
还真纳闷了,这两日好像也没什么特别好的事发生啊,尤其是,今日夫人还一直往姑娘院子跑,不是派人来传话,让姑娘过去,便是自己来寻姑娘。
成日里就念叨着姑娘的亲事,生怕姑娘的亲事给耽搁了。
名声这东西,还真是瞬息万变。
毕竟现如今,容湛的名声在京城,那可是一落千丈,再不似往日那般,受那么多姑娘家喜欢了。
沈夫人这心里就怕,怕沈知书这会儿名声是抬上去了,可没准儿哪天,又给跌下来了,到那时,再想寻一门好婚事,那可就是难多了。
生怕给这个女儿作没了。
而事实上,沈夫人的这一点心思和打算,沈知书心里头是知道得明明白白的,可她就是不乐意。
好好的一个人不是挺好,要什么亲事?
像容湛那般,设计沈家,再吃着碗里惦记锅里?
洗漱过后,早膳还未用完,沈夫人果然又派人来传话,这回上门来的,是她身边的李妈妈。
李妈妈素来就是会劝人,尤其还是从沈知书小时便看着长大的,这么些年没少照顾。
沈知书谁的面子都能不给,就李妈妈的面子不能不给。
李妈妈好劝了几句,最终,沈知书还是用过早膳后,跟着她去了一趟沈夫人院子。
刚走出院子,一道身影,便跟了上去,就在沈知书后头跟着。
沈知书这步子才抬出去没两步,就察觉不对,立马停住脚步,转过了头,视线直勾勾的盯着后面跟着自己的人,眼睛瞪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大,语气惊讶,“不是……你怎么还在?”
萧续眸光深了深,“属下是姑娘身边的护院,不在此,该在何处?”
沈知书顿时语噎了:“……”
这疯子怎么还没走?
难道是沈府的伙食太好,他当这护院还当上瘾了不成?
她紧拧着眉头,这人怎么就不走了,怎么就能不走了?
沈知书方才的好心情,这会儿在看见萧续的这一刻,烟消云散。
反观萧续,仿佛察觉到什么,薄唇微微勾起,一抹玩味,不易察觉的笑。
以至于,沈知书在到了自己母亲的院子时,心情差到极致。
沈夫人将媒婆送来的名册,放在桌上,给沈知书看,画册上还有小像,各家公子的小像。
“都是些家世人品不错的,你瞧瞧可有喜欢的。”
沈知书眉梢一佻,她还当这看名册小想挑郎君的事,那只能是萧荷那样的
身份才有的事,没成想,她还能有这待遇呢。
也不知,这媒婆从中能赚取多少银子。
她倒是想去当这媒婆了。
沈知书手指翻动着册子,目光在那一张张的小像扫过,这模样长得,那可是俊俏的很,可见这媒婆没少下功夫。
最后,她目光落在了后面几张里头,其中一张小像上,只觉有些眼熟,指尖翻动页面,落款上写着,上官言。
沈知书眉梢微微一佻,“上官言?”
她就说怎么觉得眼熟,竟是上官源的弟弟,原本庶出,但因为前些年瞒着家里头去参军了,这次寿山反叛中,便有他,论功行赏,也讨了不少赏赐,这名声也就在京里头起来了,故而还被家里头记在了主母名下,成了嫡次子。
所以,上官源才说了那么几句,也跟去寿山混个功名之类的话。
沈夫人对这名册上的人,也都听媒婆介绍过,这个上官言,她是不太能瞧得上的,原就是庶子出身,就是挣了个小小军功,这才被记在主母名下。
可见这上官家的儿子,是有多拿不出手。
这会儿见沈知书对这上官言多加关注,顿时眉头蹙了蹙,“你喜欢?”
她看那小像,这人是生得可以,比之容湛,差不了多少。
沈知书不由笑了,漫不经心问,“既然有这上官言,怎么不见上官源?”
这上官家的主母是觉得这上官源有多拿不出手,这才把上官言也抬上去了?
也难怪上官源那么阴阳怪气,也就他脾性还好些,若换成自己……
沈知书:啧。
上官源?
沈夫人眉头蹙了蹙,“这上官源是?”
沈知书语气略有些敷衍,“上官言的嫡兄长。”
她手指翻动,将剩余的几页也给看完了,随后便放在了桌上,“看完了,没喜欢的,母亲也不必再操心了。”
“女儿还有要事,母亲保重身子。”
语毕,她起身离开,半点要留下来的陪沈夫人说说话,叙母女情的意思都没有。
沈夫人心头不悦,却还是忍下了,问旁边的李妈妈,“方才姩姩提到的上官源,是何人,可婚娶了?”
李妈妈对外头的事一直都多加打听,尤其是近来一直在为大姑娘选个好郎婿。
“回夫人,这上官源,是上官家正儿八经嫡出的嫡长子,不曾娶妻,就是平日里行事作风不正,混迹那些腌渍之地,名声在京里头不大好,想来如此,媒婆这才没给列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