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续哪里能想到,沈知书会突然将自己抱住,姿势维持得久了,他开始觉得有些不适,想要挣脱开,“姑娘,还……”
可他话还未完整说出来,就被沈知书的喃喃之语堵住了。
“别说,让我冷静一会。”
沈知书的声音,撞在萧续的身上,低低沉沉,还有些哽咽的喑哑,闷闷的,听着,便会让人觉得心疼。
萧续皱紧眉头,没再说话,身子也维持着姿势不动,任由她将鼻涕眼泪抹在自己身上。
克制着想将沈知书推开的冲动,听着沈知书低声抽泣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最后没再听见,呼吸也逐渐变得均匀,也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长时间。
等到他身子已经麻了,才试图推开沈知书,沉声,“可以了。”
萧续的声音响起,明明已经刻意压低声音,可在安静的屋子里,还是显得尤为响亮。
可沈知书完全没有反应,沉沉的趴在萧续身上,不做回应。
萧续皱着眉头,再忍不住,推开了沈知书,将她整个人从自己怀中扯出来,却发现,方才还哭得梨花带雨,隐忍得叫人肝肠寸断的女人,这会儿已经睡着了。
他额角直跳,薄唇紧咬着,抓着沈知书的胳膊也愈加用力,“沈知书”三个字,几乎是咬着牙齿从里头挤出来的。
心中怒火甚至让他想要将人从屋里就这般扔出去,扔得重些,好让这蠢女人清醒。
可萧续到底是忍下来了,沈重那边,想知道的还未到手,对这沈家嫡女,还是只能客气些。
他咬咬牙,将人抱起扛着,扔在床上,丝毫不怜香惜玉。
随即转身就走,半点不回头。
这一扔,纵使底下有软被垫着不疼,也把沈知书给摔醒了。
她皱着眉头睁开眼,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只看见萧续一个背影,最后关上了门。
关门的声音还尤其大,像是在发泄什么怒火。
沈知书却不明所以,谁又招惹这樽大佛了?
她郁闷了一声,“有病吧……”
一声郁闷过后,只觉疲惫,翻了身,抱着软被,便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反而是萧续,出了屋子,愣是寻了处偏僻之地发泄心中憋闷。
岂能再任由这个女人肆无忌惮。
…
庆帝身子一日一日见好,沈重平乱京城的消息也传来,春猎一行,这才打道回京。
这一次春猎,可谓是惊险,也给了不少人立功的机会。
许多原本籍籍无
名之人,都得了丰厚的封赏。
就连沈知书,也得了庆帝的一纸诏书封赏,真金白银,绫罗绸缎,看花了沈家人的眼。
沈重是为这个女儿骄傲啊,他的一双儿女,实在了不得,都快能赶上他这个亲爹了。
将这些东西记录入库的沈夫人,却情绪复杂,这个大女儿,何时竟有了上战场杀敌的气魄,像是在一点点的变化,变化得她渐渐要认不清这人,只觉这个女儿,她是越发看不懂。
也觉陌生。
然而沈知书的大名,却是在京城传遍了。
一下子,对沈家,又热络了起来。
来往的媒婆,都快把这门槛踏破了,不是为了沈家大公子来的,就是为了这沈家姑娘来的,可谓是名声大噪,人人求娶之。
而沈家越是多遭人稀罕,络绎不绝的宾客,容家便越是宾客稀疏,一整天下来,都没有人上门。
容湛的事,也在京城里传开了,众说纷谈,却都是猜测。
这样的议论声,在接连有人遇险之后,才开始停歇,再无人敢传。
这日,再沈夫人又一次传话,要沈知书前去商议她的及芨生辰礼,以及趁热打铁,寻个家世人品都合适的将婚事定下来时,沈知书直接从烦闷的家中出来了,从后门处,错开了正从前院往后院来寻自己的沈夫人。
沈夫人到沈知书院子时,人已经不在了。
她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姑娘人去了何处?”
沉香回话,“回夫人话,姑娘只说去外头有事,不曾留话,奴婢们也不知晓。”
沈夫人心中憋着一股气,身旁的李妈妈顿时规劝着,“夫人莫急,大姑娘这时心里头还有气呢,等气消了,自然就好了。”
沈夫人冷笑,“我这个当母亲,也给她让步了,这么久了,她这个当女儿的倒是好大的架子,到现在也不乐意搭理我,眼里怕是都没有我这个母亲了。”
怒极时,声音也带上来冷嘲热讽。
“夫人莫急,再等等,兴许姑娘等会儿便回来了不是?”
李妈妈心中叹气,早知如此,当初又何必那般对待大姑娘,如今大姑娘心中有气,不乐意见夫人,也是没办法的事。
一旁的沉香沉默不言,心里头却是为自家姑娘叫冤。
两巴掌,那么多伤人之话,这么些年来的偏袒,如今,夫人不想着如何补偿姑娘,反而急着在姑娘及芨前,趁着姑娘如今在京城名声大,要将婚事给
定下来。
莫不是觉得,二姑娘抢了姑娘一桩婚事,现在再补回去一桩婚事,就当从前什么事也都没发生过了吧?
至少她现在看夫人的打算,应该是这样的。
如此一想,沉香就越发觉得,姑娘如今心中有气,不愿搭理夫人,那都是应该的,夫人也都该受着。
沈夫人等了小半会儿,见沈知书迟迟不回,也没了耐心,带着李妈妈便走了,走时脸色极为难看。
活像是被自己女儿打了一巴掌似的。
而此时的沈知书,带着绿萝,直接去了玉满楼。
绿萝由原先的抗拒再随着次数变多,到了现在逐渐的麻木,对自家姑娘爱往这玉满楼蹿的举止,也不再作他想。
横竖就是听听曲儿,也不会有旁的事。
沈知书这刚坐下来,曲还没听上一首,上官源便摇着扇子,穿着一袭红衣,花枝招展的出现在她面前,脸上挂着笑意,“沈妹妹,得有小半个月未见了吧?”
沈知书抬眸瞟了他一眼,手里还拿着酒杯,见他这一身红衣,竟是穿得比女子还艳,顿时眉梢微微一佻,“上官兄这怕是将家中妹妹的衣裳给穿出来了吧?”
被沈知书这么调侃,上官源也不恼,反而是兴致勃勃的坐在了她对面,扇子一下一下的,细微的风,轻轻扇气他的几缕发丝,“沈妹妹若是觉着好看,也想要,我也是愿意相赠的。”
言下之意,沈知书想要什么,他都是乐意相送的。
你一件,我一件,一同穿,可不甜蜜?
这若是把婚事给定了,岂不是更好,整个上官家,他的那一份,都能直接拿走。
若是别的姑娘,这么一听,再看向上官源那张脸,多少也要听进去甜蜜好一阵。
偏生就是沈知书,便不是个吃甜言蜜语这一套的,她眉梢依旧挑着,声音玩味,“上官兄的意思是,要在这里便将衣裳脱了相赠于我?”
她说这话时,是半点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反而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上官源瞧,就等着他发话。
上官源顿时语噎,看着眼前的沈知书,是怎么也接不下话了。
怎么会有这般女子,让男子脱衣相赠的话也说得出口,竟是半点也不知羞。
沈知书不接话茬,他这也不好继续说这些。
耳边听着新来的小娘子弹琵琶,一边问沈知书,“你先前从我这要去的寿山路线图,想来是用上了吧?”
他眼睛眯了眯,含着
笑。
寿山的事,如今便没有几个不知情的。
便说沈知书怎么会想要知道什么秘密小道,如今到好,沈家大公子这一送信,那小道,也变成了大道。
他们这些人想摸着上去偷猎,是再不能咯。
沈知书嘴角微微一勾,“用上了,怎么,上官兄今日是来邀功的?”
从向上官源打听那一日起,她便知道肯定之后寿山事发生后,都会引起上官源的怀疑。
于是,说辞也都早已准备好了。
可让沈知书没有想到的是,上官源的反应,以及问的事,却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
“所以你早就知道了晋王会谋反,这才给准备的?”
“沈妹妹不错啊,从哪里来的消息能否介绍介绍,前些年有个江南美妓一声歌喉可谓事天籁,之后给自己赎了身,那再不知所向,沈妹妹能否给打听打听?”
沈知书:“……”他倒是什么话,半句都不离美酒,好乐,以及佳人。
上官源也不管沈知书乐不乐意答,就这么问,即便她不吭声,也半点不觉得冷场,问得多了,兴许也是觉得无趣了,便又换着法子问了旁的事。
“知晓你肯定藏着别的事不能说,不过也无妨,就是我实在是有兴趣得紧,不如你带上我,干什么事,我都能帮着,如何?”
他一副兴致满满,想要同沈知书干大事的样子,倒是让沈知书愣住了。
沈知书:“什么带上你?”
她手里握着的酒杯紧了紧,觉得今日的上官源有些奇怪。
他往日,可不会像今日这般,揪着她的事不放。
她微微眯了眯眼,上官源心里头有鬼。
此时的上官源还不知道自己的举止在沈知书看来,已经被打上了“有问题”三个大字。
手里扇风的动作,也更加频繁,“自然是干什么大事都带上我,就像这次寿山的事,若是我当时在场,说不准如今也混上了个功名奖赏了。”
他将自己说得很是看重这些的样子,却反而让沈知书心中生疑。
沈知书自然知道,上官源从来不是看重功名利禄的人,对这些身外之物,他素来是不感兴趣的。
这一番古怪行为,反而像是要扎守在自己身边,探听自己的言行举动。
若不是知道他上辈子的事,这会儿怕是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太子或是昱王的人了。
“大事没有,不过你既然如此说了,今后若是遇上什么麻烦事,我可就都不
客气了。”
沈知书说着,嘴角微微勾了勾,上官源自己往自己面前送,不管有什么古怪的目的,她都照收不误,横竖他即便有什么目的,也不可能害到自己。
上官源一听,当即拍手,提起酒壶就给沈知书和自己各自倒了杯酒,“来,干了这杯,今后可就是好兄弟,万事可都得带上我。”
沈知书这杯酒,也是喝得痛快,“成。”
一曲琵琶弹奏结束,两人又点了别的,在玉满楼待了整整两个时辰,见天色不早,沈知书这才带着绿萝匆匆离开玉满楼。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离开后不久,上官源起身,却并未离开,反而是进了二楼的一间雅间,进去后,直接在桌上抓了一把干果仁,寻了床榻躺下,“你不是就在那沈姑娘身边,怎么还要我接近她呢?”
一边说,他一边往自己嘴里扔果仁。
今日突然这么接近,他都怕今后沈知书对自己设防,连花酒都不肯同自己吃了。
这个小姑娘,他可实在是有兴趣极了,不想就这么给折腾没了,那多可惜。
此时,雅间里,还有另外一人,坐于桌边,手中一本册子,在翻看,旁边还有一个木匣子,里头也装着几本册子。
再凑近一些看,便能看见,里头写着的,都是近一个月以来,京中,宫中,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
而那人,脸色板着,一双眼睛神色清淡,似是对什么都无情无欲,赫然便是此时应该在沈府的萧续。
他声音低而清冷,“她提前知道晋王谋反之事,至今也没有查到是从何处泄漏的消息,你接近套话,容易些。”
上官源一听,咬住的果仁嚼了几下,觉得这话怪怪的,“你怎么不自己套话?”
萧续薄唇微启,“我问不合适,她对你不设防。”
上官源也很是赞同的点点头,“也是,我与她如今的交情,她确实是对我不设防。”
这可是好现象,再多磨磨,喝多几顿花酒,听多几首小曲,说不准,这亲事就妥了。
如今这京中,多的是对沈家起心的人,都是劲敌,可真叫他难办,早知,当初在沈家和容家退亲之时,他就应该直接上沈家提亲!
这么一想,他便坐了起来,看向那边永远板着一张脸萧续,“你在她身边待的久,你帮我瞧瞧,我若是这时去沈家提亲,胜算有多少?”
萧续翻页的指尖动作霎时间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