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书瞥见,萧续几乎快失去理智发疯了,她用力的想要拽下萧续手里的刀,却发现,萧续的手简直就像是嵌到刀柄上了。
她开始心慌害怕,怕萧续会在这里控制不住发疯,杀性暴露,控制不住在这里大开杀戒。
此时已经有不少人注意到了这边,几乎便要往她这边走过来了。
沈知书抓着萧续的手更加用力,迫切的低喊了他几声,“萧续,把刀给我,把刀给我啊……”
“萧续!”
沈知书陡然大喊的一声,在惊醒周围人的瞬间,也将萧续唤回了神!
萧续下意识手一松,刀瞬间便被沈知书抢走了。
抬眼的瞬间,在沈知书的目光中,他看见了自己,一个近乎失控的自己,满手的血,几乎要将自己淹没,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冰凉了下来。
冷得彻骨。
像是回到了儿时尸身遍野之处,他从底下爬出来,腐烂的血肉,蠕动的虫子……极度的恐惧。
这些都争先恐后的往萧续的脑子里钻。
沈知书拉着萧续进了后殿,手紧紧的拉住萧续的手,察觉刀萧续的温度异常低,仿佛没有血液流动。
他整个人近乎僵硬,手下意识的用力攥紧被沈知书握住的手。
看着眼前的萧续,沈知书想起的,都是上辈子萧续失控时的样子。
她试图用自己的手温,去安抚萧续,好让他恢复正常。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沈知书自己也是上辈子自己猜测萧续或许可能是从前经历了什么,故而如此。
渐渐的,萧续有些回神,好似贪恋上了掌心的这一抹温度,他一把将眼前矮自己许多的瘦小身影紧紧抱住,宽大的手掌落在沈知书的细腰处,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嵌进自己怀里。
他贪婪的汲取沈知书身上的温度,那一丝暖意,像是寒光中唯一的一点点温存。
沈知书被他这猝不及防的举动惊愣住了,很快便反应过来,挣扎着要挣脱开来,却无济于事。
气息无比的熟悉,甚至在此刻,明明是应该害怕的人,这些举动,包括这个拥抱,都让她心安,没来由的。
沈知书咬了咬唇瓣,抬起想要偷袭的手,最终落下,泄气一般落在萧续的后背,轻轻一下一下的拍着。
如同在哄受惊的孩童一般,没什么耐心却温柔。
失控的萧续也逐渐在沈知书的安抚下,恢复正常,晦暗的眸子,藏了些不知名的心思
,他的手也愈加用力。
两人均没有注意到的是,此时,暗处躲藏的人,已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那人几乎快将手掌骨头捏碎,咬牙切齿,看着眼前那紧紧相拥的男女,一双眼睛怒极而红,“好你个沈知书!”
难怪如此绝情,竟是与身边的下人搞上了!
这对狗男女,奸夫淫,妇……
容湛本该面润如玉的脸盘,此刻却狰狞得可怕,看向沈知书和萧续的眼神,几乎快淬上了刀子,要将人千刀万剐。
此时,在容湛心口喷涌而上的,不仅是不甘,还有沈知书宁可选择个下人,也不同他重修旧好的羞愤。
他堂堂容家公子,名满京城,竟然比不上一个内宅的护院,一个下人,当真是可笑。
不应该是这样,那是他的人,是他的。
容湛愤恨得一双眼睛几乎要喷火了。
人只能是他的,哪怕是死了,也只能他的人。
区区一个下人,也敢同他抢人,不知死活!
…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将士们手持火把,在行宫附近巡逻,抓捕叛军乱逃分子。
一场令人心惊而后怕的叛乱终于平息。
禁军苦战将近三日,一半人活了下来。
安置伤者等多数善后之事在进行,同时也在搜捕逃逸的叛军,其中针对逃走的晋王进行抓捕。
行宫中的朝臣和庆帝以及一众女眷,都完好,只是有些惊吓过度晕了过去。
庆帝心有余悸,下旨命沈重明日一早,便带领临州城军五万,入京平乱。
而其余的人,暂留寿山养伤,待叛乱彻底平息后,再动身赶回京城。
远处,沈重正在重新布防,他瞥了一眼,正往后殿去的儿子,隐隐记得,方才三公主才去过那里。
此时,沈知礼已经步入后殿,刚进后殿,身后的隐匿之处便跑出来一人,猛的从沈知礼身后抱住了他,整个身子都贴上了他。
沈知礼的身子顿时僵硬住,半分不敢动弹,唯恐唐突。
“殿下命人传话要微臣来此处,可有要事?”
萧荷的半边脸贴紧沈知礼的后背,隔着厚重的披风,只能感受到软甲的冰凉,“序风,今日你若没有及时赶到,我便死了。”
沈知礼身体僵硬在原地,原本抬起想要将后面抱着自己的萧荷拉开的手,也顿时僵住了,因为萧荷说的这话,没有作假。
倘若今日自己慢了几分,倘若他在赶去临州城的沿途稍作停顿,行宫
这些人,都会没命。
等自己再回来时,一个都见不到,只会是漫山遍野的尸身。
发现沈知礼没有挣脱,似乎是默许了她这一举动,萧荷心中一喜,顿时将沈知礼抱得更紧,“序风,其实你并非对我毫无情谊,对吧?”
像是认清了这一点,萧荷的语气里,都忍不住带上了雀跃。
沈知礼咬了咬唇瓣,半声不吭。
他想否认,可是却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诚如姩姩所言,他心中自然是有萧荷的。
“殿下如今也看见了,在外厮杀的将士,有几个是活下来的,那些牺牲的,家中等着他们回去的人,是再也等不到……殿下不怕?”
萧荷愣了一下,转而更加心疼的抱紧了沈知礼,“我自然是怕,可与你相比,那些本来要害怕的,却都不怕了。”
“序风,不要再疏远我了,可好?”
在这段时间里,她看似与沈知礼亲近了许多,可实际上的距离却始终那么远,远到她心生惧意,唯恐沈知礼一退再退,哪天再想多,便干脆退回壳子里了。
再寻人找门亲事,便再不理会她了。
可她的这些恐慌,沈知礼一点也不清楚。
而在此刻,沈知礼却真切的感受到了萧荷的心中所思,这般看着她难得的示弱,心里也实在的心疼和感动。
他抬起的手,却始终不知道该落在何处,半晌,轻叹了一声,“好。”
萧荷闻言,眼睛一下子变亮,终于应下自己了。
她这才松开了沈知礼,语调瞬间变得嚣张明亮,“那可就说好了,等回了京,你便向父皇说去,必须娶我。”
这强逼着沈知礼娶妻的样子,与方才示弱得如同一只幼小的小猫大相径庭,沈知礼久久回不过神来。
他嘴唇动了动,片刻后,问了一句,“殿下能当微臣方才什么也没说过吗?”
萧荷却是不可能依,瞪着明亮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沈知礼,“你休想!”
说着,她垫起脚尖,猝不及防的亲上沈知礼的嘴角,还意犹未尽的用舌尖舔舐了一下他的唇瓣,随即勾了勾嘴角,露出一抹极为嚣张跋扈的笑,“沈将军,你现在已经不干净了。”
沈知礼仿佛一樽石像般顿再原地,惊诧于萧荷的举动。
此女子……惊世骇俗!
…
夜里,沈重终于能停下来歇会儿,他寻到了沈知书歇息之处,刚要敲门,便发现门没关,还能听见从
里头传来的声音。
“萧续,你把衣服脱了,我给你上药。”是沈知书的声音。
沈重脸色顿时黑沉,抬起的手便准备闯入。
突然,又从里头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男女有别,不可。”
沈重抬起的步子又停了下来,放回了原地,指尖摸了摸下巴,还算满意。
可突然的,又传来沈知书的声音,“怕什么!又没有旁人,磨磨蹭蹭的,你还是男人吗!?”
伴随着这道声音响起的,是衣料被撕扯开的声音。
沈重震惊于原地,表情也僵在脸上,根本不敢相信,里面那个彪悍至此的人,是他那平日里娇俏乖乖的女儿。
那平日里碰一下,都怕碰碎了的大女儿。
沈重对这个女儿的认知,在这一刻,分崩离析,他甚至有一瞬间没办法接受,可一瞬间,又理所当然的接受了,接受得甚至连他自己都没办法理解。
他沈家的儿女,便是该如此不拘小节。
这女儿,今后大有作为,不拘于男女之别上畏手畏脚,才是应该的!
此时,屋子里,沈知书撕扯开萧续沾满血迹破烂的衣服后,看着上面的伤,有新有旧,刀疤蔓延到她看不见的位置。
沈知书不是第一次看见,但上辈子那时有对萧续的厌恶和恐惧,而这时,心里的滋味,她自己都难以言喻,像有什么东西梗在心里。
萧续唇色苍白,见沈知书停住了动作,目光只是盯着他身上的伤,眼神暗了暗,嗓音也变得暗沉喑哑,“姑娘在心疼。”
他肯定的语气让沈知书都愣了一下,紧抿的唇瓣瞬间张开,“你自己说你护我一人,既是如此,受了伤,我给你上药又怎么了?”
心疼什么的,怎么可能。
她,沈知书,心疼萧续?荒唐。
一人的嘴巴会说谎话,会言不由衷的骗人,连带着骗自己。
可一个人的反应和眼神,却无法欺骗人。
萧续素来便会盯着人的眼睛看,他从眼前的这个人眼里,明确的看到了同情和心疼,不再像从前所见那般复杂到没办法辨清的情绪。
啧。
女人惯是心软。
下一刻,他疼到倒吸一口凉气,目光也陡然变得凌厉。
沈知书似乎被他那一句话惹恼了,下手一下一下专往萧续的伤口上按,一边给他上药的同时,一边在折磨他。
就像他从前无数次恶意所为。
半点不留情,下手必重,可偏偏她确实就是
在给萧续上药,挑不出一丝错处。
萧续眼神像暗藏了一把刀子,几乎要杀人。
此时就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在沈知书面前,他已经开始情绪失控,会不经意的在沈知书面前曝露真实的情绪。
两个人之间,好像有某种东西,某种关联,在悄然的发生变化,可是却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
而此时,外面的沈重,是进也不是,走也不放心,人高马大的,就站在门外守着。
他确实放心不下里面那人,身份也好,目的也罢。
总是和十几年前的事有关,从他心软放走人的那一刻,就已经联想到将来的如今,会有这么一天。
现在,人确实找上门来了,可却不该寻上他女儿。
沈重情绪紧绷着,但凡里面的萧续有半点对沈知书不利的意思,沈重都会立即冲进去,将人碎尸万段!
而此时,在屋里的萧续,已然察觉到外面沈重的存在,他敛去情绪,看向眼前的沈知书。
她看起来只顾着上药,并未察觉到外面的沈重。
看似聪明,为这次晋王谋反准备了诸多安排,可实则又蠢,将自己也牵扯其中,性命受险。
这些日子的观察,发觉此女也并非那般惹人生厌,对比旁人,要更能容忍一些。
今日,沈重的反应,显然已经认出且猜到自己。
他就快能从沈重那里,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事情,无论是出于对女儿安危的考量,还是对沈府,沈重都会将十几年的事情和盘托出。
届时,他也再没有继续留在沈府的理由与必要。
也不再有见这沈家嫡女的必要。
…
晋王所谋败,带着一队亲信逃,却又不甘,潜回行宫。
“你算计我!”
近乎狰狞的表情,他的手紧紧的握着剑,架在昱王萧延的脖颈,恨意与愤怒从眼里迸发!
他不甘心,自己从头到尾竟然被一个瘸子摆弄算计,直到这个地步。
萧延表情嘲讽,笑意全是嘲弄,对晋王的不屑和看不起。
当真是无用之人,机会都摆在了眼前,他却没能做到让自己满意。
现如今,所有人都还活得好好的,尤其是老皇帝。
此时的晋王在萧延眼里,便是彻底的废物。
“与其在这里同我算帐,皇兄倒不如好好想想自己要怎么离开这里。”
声音玩味,对眼前之人,丝毫不带掩饰的讽刺。
下一刻,便有几十个将士冲进殿中,个个将兵器直指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