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小院里,脚步声伴着风声沙沙响起。
叶蓁蓁望着屋外闲庭散步走来的墨青色身影,不禁嘴角微微抽搐,挥手让蓄势待发的停云退下。
“我倒是不知,九王爷还有这般特殊的爱好,竟喜欢半夜三更爬女子墙头!”
话落,她不动声色地撇过脸,不愿去看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如今,看到他,她便会想起兄长在她耳边说过的话。
以及,那日在棠山山顶别院她闹的笑话。
真真是,脸面丢尽。
墨修宴眉头微动,转眼便走到她身前,低低地道:“我也不知,平素里温柔似水的叶小姐手段竟这般凌厉,与本王可谓是不相上下。”
叶蓁蓁眼摩挲着手腕处的佛珠,“我今日还有事,若王爷今日特意来同我耍嘴皮子功夫,恕臣女无暇奉陪。”
温柔似水也好,手段凌厉也罢,都不过是在这世间存活下去的手段罢了。
她眼下还得将地上的臭虫给废掉。
没工夫磨嘴皮子。
墨修宴眸光扫过地上人事不知的黑影:“本王今日是请叶小姐帮忙治眼的,这地上的小虫子,叶小姐可需要本王顺手给处理了?”
论废人,他们九王府绝对是是专业的。
不管是废三条腿,还是几条腿。
都能废得淋漓尽致、尽善尽美。
定能让对方痛不欲生。
叶蓁蓁闻言,浅笑应道:“如此,那便叨扰王爷了!废完后也不用再带回来,直接扔到青山寺下的官道便好。”
墨修宴挑眉,这云淡风轻的模样,令他心中不由生出几丝好奇。
他还以为,她遇到这样的手段,也会像京都里寻常闺秀那般直接将人扔回对方房里,再借机集结寺庙众人,欣赏一场好戏。
毕竟,她可不像是那任人宰割的菟丝花啊。
叶蓁蓁若是知道眼前人此刻的想法,怕是会要翻几个白眼。
南氏出身寒微,在她费尽心思成为叶国公府姨娘后,做事情更是无所顾忌,不择手段,什么路子恶心便用什么。
虽然南氏不顾忌,但她叶蓁蓁却不能不顾忌。
青山寺乃佛门重地,她即便再讨厌她们母女,也不会让她们母女在这寺庙里和男人厮混,行不轨之事。
叶菀茹如今毕竟是国公府庶女,若被毁掉名声,外人只会觉得叶家家风不正,她叶蓁蓁同样会为此受牵累。
更甚至,连她老爹叶国公都会受弹劾,毕竟,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连后院都管不好的人,又如何在朝堂之上为官。
墨修宴不知她的想法,薄唇微动。
“来人,将他带下去,别闹出太大动静。”
毕竟,不远处的院子里,可还住着叶斯年。
他虽是为正事而来,但不知为何,此刻总有几分心虚。
院墙上一直默不作声的墨夜,几个跳跃便走到门前,躬身道:“是。”
说罢,便拎着依旧晕厥的臭虫快步消失在夜色中。
“王爷,来吧。”
叶蓁蓁看着臭虫被解决,便从随身的荷包里掏出银针。
这银针,也是当日在棠山山顶别院得的,用着还挺顺手,也就没多此一举去换了。
他今夜针灸完也好,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早好早走,她便再也不用看着他,想起那丢脸的过去。
墨修宴冷冷的视线扫过屋内直挺挺站的像柱子的二人,习惯性宽衣的动作瞬间一滞。
他不喜有女子近他身,更别提让女子看着他宽衣了。
至于叶蓁蓁……那是医者,自是另当别论。
叶蓁蓁眸中闪过一丝无奈,只得让落月和停云先下去。
落月脚尖不动,在触到墨修宴那黑沉沉的眸光时,垂在身侧的手都有些发抖,但还是坚持道:“小姐,奴婢还是在这替您打个下手吧……”
先前,小姐去棠山山顶别院那次,她一直后悔没能跟着小姐去。
九王爷那是什么人,那可是能半夜吓哭小孩的活阎王。
而且,他再怎么不近女色,也终究是个男子,若是和小姐深夜待在一处,小姐的清闺只怕都要被他毁了。
她哪里能将小姐一个人留在这里?
停云没说话,但在黑夜中亮晶晶的眸子亦是彰显出和落月同样的意思。
“无妨,九王爷是君子,这样,你们两个便先在外屋等着,一刻钟之后你们再进来。”叶蓁蓁见状,只得让步。
她住的这个院子,属于比较大的,正屋的房间也挺大,人站在外屋,虽看不清里屋的全貌,但大致还是能看得到。
两个丫头听完,连忙褔身告退,退到外屋门口。
墨修宴躺在软塌,脱了衣裳,露出上半身,心中掠过一丝好笑,她倒是有两个衷心的好丫鬟!
而且,世人说他活阎王的不计其数,倒是第一次听人说他是君子。
连他自己都不觉得,自己是君子。
屋内点着烛火,顺着烛光,他看到那终日掩在面纱下的脸庞,一半绝色倾城,另一半还带着些许黑印,只是在烛光下,那黑印似与黑夜融为一体。
这是他,继襁褓里的她之后,第一次见到她的真面目。
叶蓁蓁拿起银针,视线不经意掠过男人精壮的背部,面色微红,先前给他扎针的时候,倒没注意到这面如冠玉的人倒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她暗暗瞥了眼摇曳的烛火。
定是它惹的祸。
难怪,那些山中精怪都喜欢在暗夜,尤其是有烛火的暗夜,去霍霍人。
不过叶蓁蓁向来心性坚定,当她视线再转回,看向那后背时,便像是看那案板上的猪肉、狗肉无异,眸光不见半分起伏。
旋即,双手执针,飞快在几处大穴下针。
……
一炷香过后。
叶蓁蓁动作利落地起针,“王爷这次针灸过后,瘀血已经全部排尽,最近一个月,饮食清淡些,这眼疾便不会再复发。”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银针放在烛火上消毒,又仔细收好。
墨修宴慢条斯理地理好衣裳,徐徐道:“这次,是本王欠叶小姐一个人情。”
叶蓁蓁眉头微动,也不再说什么这原本就是还他人情之类的话。
这男人太聪明,她怕说多错多。
外屋门口,落月见时间已过,便打来热水,让叶蓁蓁净手。
待叶蓁蓁再回头时,屋内已不见墨修宴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