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路上,叶蓁蓁坐在黑色马车中,看着白虎皮地毯上摆得整整齐齐十匹金丝软烟罗,一双水眸瞪得圆滚滚。
她也算是活了两世的人,怎么从来未曾听过这西凉独有的金丝软烟罗竟还会招老鼠?
金丝软烟罗极为珍贵,是西凉特有的金蚕吐丝织就而成,一万只金蚕吐出的丝堪堪织出一匹软烟罗,可谓是一寸烟罗一寸金。
毫不夸张地说,这十匹布,随便挑出一匹,都能换一座城池。
便是招老鼠,招的也是金老鼠吧。
她原本还想着用墨修宴给的布匹制成衣裳,放在云衣阁售卖,如今看来,此举定是行不通,这金丝软烟罗可是御赐之物,哪能随意出售?
马车外,墨夜似知道她的顾虑,连忙解释:“主子临走前吩咐属下,这些布料既然送给叶小姐,叶小姐便可以随意处置。”
想了想,又多话了一句:“九王府里向来没有女子,棠山山鼠众多,这些女儿家的布料存着也没人用,经年累月下去,确实人容易招老鼠。”
叶蓁蓁听到那句可随意处置,心思便已经活络开,完全没注意到墨夜的后一句。
这金丝软烟罗可以说是有价无市,以她的绣技,再加上师父前世教她的走秀宣传之法,届时在走秀时推出这金丝软烟罗的衣裳,以后云衣阁何需为没顾客发愁,怕是孙绣娘李掌柜他们到时候忙得都转不开身。
当然,物以稀为贵,这十匹布,她只预备用个一两匹便,其他的软烟罗便都先存着,待日后表姐出嫁,说不定也能用上。
越想越开心,叶蓁蓁抚着入手如云的料子,已经开始勾勒做成衣裳的模样。
她没注意到,车外的马蹄声走得比来时还要温柔许多。
***
冷家。
冷清雪的院里此刻围着一圈的大夫,一个个脸色凝重,纷纷摇头叹息。
贾氏抱着包得像个大粽子的女儿,眼泪哗啦啦流个不停。
先前冷相请的太医将冷清雪卸掉的胳膊接了上去,可才一个晚上的功夫,女儿和冷穆竟一身狼狈地从府外回来,问他们发生了什么,冷穆装鹌鹑闭口不言,冷清雪却是想说也说不出口,身上更是没一处不疼。
冷相再去请太医,太医也不愿再来,这不,便只能将京都有名的民间大夫悉数请来。
一个大夫眼尖,看着院外大步而来的深蓝色长袍男子,连忙道:“窦大夫,您赶紧过来瞧瞧。”
窦大夫点头,也不多话,直接上手诊脉,他刚在城南看诊到一半,便被右相家的小厮拖到这来,说是他家小姐快要不行了。
看着隔着床帘,眸光仍掩不住亮晶晶恨意的人,窦大夫眉心蹙起,这哪里像是不行的模样,
良久。
窦大夫才收了手。
“窦大夫,我家小女如何?”右相连忙问道。
虽然这女儿不太省心,让他在朝廷上被那两老匹夫怼得体无完肤,可终究是自己疼爱十多年的掌中娇,看着她如今的模样,这心中的闷气早就泄了大半,如今只剩下满满的心疼。
窦大夫摸了摸胡子,道:“这是被人用特殊手法封住了筋脉,若想好转,必须将封住的筋脉打通。”
冷右相眸子一亮,先前请的太医根本就不知道女儿变成这样的原因,还说是中风,今日请的这些大夫看半天也看不出所以然。
而且,当时二弟说是叶蓁蓁在雪儿身上不知打到哪里,变成这样,和窦大夫此刻的说法倒也差不多,可见他确实有几分真本事在身。
“还请窦大夫快快给小女打通这筋脉。”冷右相高兴道。
窦大夫幽幽叹息道:“老夫没这个本领,这筋脉是用特殊的银针手法封住的,唯有找到封住筋脉的人,才能将其解开。”
冷右相和贾氏瞬间一怔,包成粽子的冷清雪眸子更是红得吓人,脑袋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
想要叶蓁蓁给她解开这筋脉,这不是痴人说梦话吗?
那个小贱人此刻怕是恨不得她去死,又怎么可能会愿意出手帮她!
右相自然也想到了这点,连忙问道:“窦大夫,除此之外,可还有其他办法?”
窦大夫思索片刻,点点头道:“若是能找一人帮忙,兴许也能有用。”
“找谁?”
“叶国公府,叶大小姐。”窦大夫眸中有些火热,若说这天下能治乱喉的人,兴许能找出一个巴掌的人来,但能治喘喝之症的,却只有叶大小姐一人。
他这些天偶然碰到九王府的那个小孩子,那小孩面色红润、能跑能跳,还比初见时胖了一圈,完全看不出是患喘喝之症的模样。
由此可见,叶大小姐的医术造诣远在他们这些大夫之上。
他莫名觉得,这冷家小姐的症状,在叶大小姐手中,应是轻而易举。
贾氏完全不知其中的缘由,不可置信地扬声问道:“找她能有什么用!她就是个闺阁女子,难不成还能懂岐黄之术不成?”
窦大夫也是人精,自是听出这话语中的不喜,拎起药箱,朝冷右相行礼道:“老夫言尽于此,实在是爱莫能助,还请冷大人另请高明。”
说罢,转身就走。
城南的病人还等着他治病,在他眼里,患者无关身份,人人平等,若不是被冷府的小厮拽到这儿来,他定然是要先治好城南那位病患再说。
其他的大夫虽不知窦大夫为何说叶大小姐能治这病,可医术比他们强的大夫都走了,一个个见状纷纷起身告辞。
“冷大人,老夫学艺不精,先走一步。”
贾氏连忙大声道:“你们别走……都别走啊!我家雪儿还没治啊……”
大夫们脚步更快,窦大夫都治不好,他们站在这儿看风景么。
一瞬间,屋子里就变得空空荡荡,冷清雪的脖子又开始发疼,疼得冷汗直下,嗷嗷叫唤个不停。
贾氏看得一颗心都要揉碎了,哭得不行,“老爷,雪儿这个样子可怎么是好啊?难不成我们真的要让叶蓁蓁给咱们女儿治病吗?”
冷右相烦躁地捏捏眉心,叶家态度很明显,叶蓁蓁也不是个好欺负的,现在便是他把老脸凑上去,人家也只会狠狠往他脸上踩几脚,根本就不会来啊,更别谈来治病了。
贾氏见男人不说话,哭声更大,“老爷,雪儿就是妾身的命根子,若是雪儿好不了,那妾身也活不成了……”
说着,便作势要往柱子上撞。
冷右相哪里能让爱妾撞柱子,连忙扶住,哄道:“我现在就派人去请叶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