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斯年懒倦地靠在檀木椅上,双眼凌厉如刀锋,眼梢下,一抹浅浅的红,散发出嗜血的杀气,薄唇吐出的字冷得掉冰。
“你是说,冷家那个无能二叔和小庶女,要我妹妹给他们磕头道歉?”
清风低垂着脑袋,点头,他是去问的骆家人原先住处的对家,他们当时都在瞧热闹,冷家人闹得又大,他们自是都听得一清二楚。
虽然小姐最后没吃亏,可若不是九王爷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呵!这姓冷的既然这么喜欢磕头,今晚我就让他们磕个够,保证能终身难忘!”
叶斯年抬脚就走,冷白的月光洒在身上,整个人显得邪佞又暴戾,哪里还有半分温润公子的模样。
走到院子门时,叶斯年眉间一动,脚尖一转,朝叶国公书房而去。
清风嘴角抽搐,熟练地在屋子角落翻出两个大麻布袋,别在腰间。
书房里,灯火通明,氤氲的烛火照在窗纸上,却是两个你侬我侬的身影。
“老爷,这是妾身今日熬了整个下午的鸡汤,您多喝点,国公府事务繁多,大小姐和大公子年岁渐长,需要老爷您劳心劳力的事情更加多,妾身着实心疼老爷,恨不能为老爷分忧解难,可惜妾身是个女子,便只能熬点汤水让老爷补补。”
南姨娘端着瓷白的小汤盅,温柔小意地说着,身上的披风早已褪下,如今只着一件薄如蝉翼的粉色轻纱,同色的鸳鸯戏水肚兜包裹的浑圆呼之欲出,在晕黄的灯火下下更是风情万种。
叶国公欣慰地拍拍她的手,接过鸡汤,“你费心了,厨房油烟多,这些汤汤水水的事情你交给下人去办便是。”
“妾身不怕油烟,老爷身体安康,顺心如意,便是妾身最大的愿望。”南姨娘满目深情,顺势扑在男人的怀里,轻扯衣袖。
初见时,他是大墨最年轻的探花郎,一身红衣打马而过,气质如玉,翩翩君子,她的一颗心便全落在了他的身上,夜夜梦里全是他。
再见时,是他一身喜服,红妆十里迎新娘,可惜,她只是个旁观者,只能看着他和傅氏永结同心,日日恩爱。
后来,她也成了他的枕边人,但他眼里心里仍旧没留一分余地给她。
如今不一样啊,傅氏那个短命鬼不在了,这个男人,终究是她一个人的了。
叶国公想着南氏近日的表现,终是没有推开她,而这细微的变化,南姨娘自是有感觉到,她压抑住内心的激动,轻轻送上红唇……
然而,就在这时——
一声邪魅懒倦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哟,我今日这是打扰父亲大人的好事了?”
南姨娘一惊,下意识要从男人怀中跳出,眼珠子却是转了转,没有动作,只是低垂的眸子里满是不甘,她今日应该先将大门关上的。
虽然她不愿意动,可叶国公哪里还能坐得住,直接将身上的人推开,又将披风丢上去盖着。
当然,叶斯年全程看都没看南姨娘一眼,在他眼里,这样的女人就算不着寸缕,也就跟一块猪肉、狗肉无异,况且,毕竟是父亲的女人,还是多少得给他留点面子。
南姨娘咬咬红唇,不敢再装傻,慢吞吞将披风系好,褔身告退,“老爷,妾身今日便先回去了,这鸡汤您要记得趁热喝,冷了就腥了。”
叶国公尴尬地点点头,连忙挥手让人离开。
直到院中脚步声远去,只剩下簌簌的风声。
叶斯年才叹了口气,有些阴阳怪气,“父亲日夜忙碌,是该多喝点鸡汤,不像我和妹妹,幼时便没了母亲,便是想喝鸡汤也没人愿意给我们熬。”
“你个混小子!有事说事,别和个娘们一样叽叽歪歪。”叶国公胡子一颤道。
叶斯年冷声道:“今日,妹妹在城西被冷家围堵,硬逼妹妹同冷穆和冷肃家那个小庶女磕头道歉,妹妹不愿,他们便强行抢人,还称要让妹妹有去无回。”
“什么!好个冷肃!竟敢对我宝贝闺女动手,这是当我叶家无人了吗?”叶国公气得不行,直接抄起手边的鸡汤砸到地上。
“蓁儿如何?有没有受伤?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知道早点同我说?”叶国公顾不得许多,穿着单衣就往外面跑,蓁儿若有个三长两短,他怎么和云娘交代啊。
叶斯年望着地上四分五裂的瓷白汤盅,油腻腻的鸡汤鸡块散落一地,幽幽收回目光,拦住叶国公。
“蓁儿已经睡了,你不要去打扰她,她这次没有受伤。”
听得女儿没有受伤,叶国公提着的心才算是落下,只是,难道就这么放过冷家?
“不行!我得去找冷肃这个老秃驴,问问他是怎么教的女儿,平日里宠妾灭妻便算了,如今,竟敢欺负到我们叶家头上,这次若是不给他个教训,以后只怕会变本加厉。”
“不必,你对付老的,我来对付小的。”
叶国公福至心灵,眼睛闪着光,“你是说……”
声音到后面,几乎低到听不见。
叶斯年点点头,带着清风几个跳跃就消失在黑夜里。
望着儿子的动作,叶国公再次后悔,小时候没有学武,便是替女儿报仇都不能畅快。
***
冷府。
府门口守门的家丁,眯着眼睛打瞌睡,只觉一阵凉风吹过,睁开眼,却只看到大门上挂着的两个气死风灯中,烛火微动,家丁不满地啐了口晦气,又耷拉着脑袋继续眯眼。
冷清雪躺在偌大的檀木床上,口眼歪斜,眼泪口水将枕头都浸得湿透,脖子以上部分还时不时隐隐作痛,但因白天受惊吓过度,如今也终于熬不住,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只是睡梦中也不安生,一会儿是无人鬼屋里血淋淋的断肢,一会是叶蓁蓁一棍废了她的双手,痛得她哭爹喊娘,她嗷嗷尖叫着从梦中醒来,还没看清四周,就被套了麻布袋,点了哑穴,被人一把扛起。
她惊慌失措地睁着眸子,却是什么也做不了,也说不了话,连嗷嗷叫唤都做不到。
极度恐惧之下,双腿间不受控制地涌出一股热流,一道难以言喻的味道弥漫开来。
清风嘴角瞬间僵硬,差点没把肩上的人扔出去,眼泪鼻涕他都忍了,现在居然还屎尿俱下……
他家主子分明就是料到这女人的德行,他也情愿去抓那个臭男人啊。
院子里三长一短的布谷鸟声响起,清风怨念满满加快步子,正好看到叶斯年扛着冷穆出来。
两人脚尖一点,便往菜市场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