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冬荷这么一提醒,陈斯年发现自己一开始思考的出发点,可能就是错的。
马斯和苍狼部的两千人马,目前来看,就是佯攻。
而剩下的五千人,自打暗子传回在胡然省短暂现身,朝东南挺进的消息后就再也没有出现。
看上去,他们好似在伺机而动,很可能将矛头对准幽辽,或者是长山大营。
这就是一种思维惯性。
兵者,诡道也。
越是看似合乎常理的事情,就越不对劲。
敌人,不是傻子。
哪怕他们可能会有时代局限性,但不代表他们不会思考。
一个恐怖的想法,出现在陈斯年的脑海里。
马斯和苍狼部这次是提前南下,大虞各地方的秋收,还没完全结束,他们能抢到的粮食并不多。
那么……
他们为什么南下?
如果……
假设……假设他们南下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掠夺粮食呢?
那么……
目标就只有一个。
京城!
奇兵!
如果将这五千人当做是一支奇兵,直奔京城。
那么他们要绕开镇北王所在的幽辽,目标就只能是京城。
云城。
又叫云中城。
山晋省的最北端,与胡然省接壤。
算是京城的北边门户。
京城东北方向有幽辽,西北方面有山晋省。
陈斯年思忖,如果自己是这次战役的马斯将领,那么大可以让这五千人攻打云中城。
近些年,马斯与苍狼部很少对云中城下手,始终是在胡然省边界,与幽辽方面有些摩擦,就仿佛是杠上了一样。
这大概是因为镇北王当年将二者都收拾的很惨,这些人是口服心不服,所以极少出现在云中城附近。
想到此,陈斯年长叹一声,双肩放松下来,将舆图收好,看向冬荷道:
“先睡觉。”
“你也休息,养精蓄锐。”
“明日我们启程,以最快速度行军,绕过燕冀省,前往山晋省。”
冬荷好似明白了什么,没有多问,只是说道:
“那王府那边,我们先不回去了?”
陈斯年点头:
“不回。”
冬荷将舆图送回去,没多久回到卧房,和陈斯年躺在一张床榻上。
但她没有脱衣服,穿着一束身的长衣长裤。
陈斯年也没强行让她做什么,两个人都闭上眼睛,就算睡不踏实,也得闭目养神。
……
第二日,陈斯年带着一千人,马不停蹄地上路。
三沙湾的守将本来还想好好招待,可瞧见这位姑爷眉头紧皱,好似有什么急事,也就很识趣地没多问。
路上,陈斯年一直在和宋无咎保持书信来往。
宋无咎那边也在昨晚得出对方可能会进攻山晋省的答案,只是不能确定。
况且,幽辽铁骑私自进入山晋省,还是云中城这种军事重镇,宋无咎担心陈斯年会受到阻挠。
可后者显然不在乎。
谁来阻挠?
那不是找死?
陈斯年可是肆无忌惮惯了。
云中城有五万的守军,难不成要和他一千幽辽碰一碰?
那就太有趣了。
蛮子来了你不打,结果和自家人窝里横。
一路上,马蹄阵阵,尘土飞扬。
陈斯年目光如炬。
两日的赶路,队伍进入燕冀省,夜里稍作休息。
陈斯年望着皎洁明月,不免思索这次自己前往云中城的目的。
杀蛮子?
当然要杀。
可……
他们的目的是京城,是陈勾。
假设这五千人破天荒地破了有五万守军的云中车,一路势如破竹,还真就进了京城,又能如入无人之境地躲过燕山大营的将士,最终杀入皇宫,把陈勾按在地上摩擦。
这是不是一种好事?
真要是这样,陈斯年做梦都能笑醒。
但事实真是如此,但他断然不会答应。
陈勾的死活,他不在意。
一旦蛮子入城,遭殃的不仅仅是兵家。
无数百姓,寻常人家都面临灭顶之灾。
孩童、妇孺……人如草芥。
陈斯年仍旧记得几月前的那一仗,苍狼和马斯在村中作乱,不分男女全都虐杀。
惨无人道。
他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至于陈勾……
呵呵。
皇帝可以死,当然最好是死在他陈斯年的手中,还怎轮不到蛮子那些外人动手。
休息半宿,陈斯年便召集将士们,开始星夜赶路。
六日后,陈斯年进入山晋省。
雕鸮同时传来军报,印证了他的猜想。
那五千马斯与苍狼部,当真出现在云中城五十里外。
然而更让人震惊的是,因为云中城常年无战事,守城兵家无比松懈,面对袭来的五千人马,竟然显得格外慌乱,甚至一度出现有兵家逃遁的迹象。
这件事就是天大的笑话。
不过,好在城中兵家足够多。
五万兵家,就是一口一个唾沫,都能把五千人给淹死。
然而让人更加意外的是,奇袭的五千人,竟然配备有火炮、火铳以及大型攻城器械。
陈斯年看着那一行行军报,简直是触目惊心,眼睛呆愣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什么时候,马斯和蛮子,变得这么厉害,这么聪明了?
还有,他们的装备,哪来的?
自己造的?
根据以前的军报和暗子传回来的消息,不论是马斯还是苍狼部,曾经都是马上立国,他们骁勇善战,却只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装备更是粗制滥造,火炮炸膛的事情,时有发生。
可这次,他们明显有备而来。
而且,那些火炮的射程,竟然要比大虞的还遥远些,明显是经过改良。
陈斯年摸着下巴,望向京城所在的南方,不免苦笑摇头。
看来,大虞有内鬼在和对面偷偷交易。
还有……这次马斯和苍狼背后,有能人在支招啊,有趣。
冬荷瞧着陈斯年有些浓重的脸色,便关切道:
“姑爷,还要继续行军吗?”
“嗯,继续,两日后,抵达云中城。”
陈斯年的态度不容置疑。
冬荷低下头没说什么。
但姚翠花却骑马上前,劝阻道:
“姑爷……将士们这几日连续奔波,有些疲惫,不如休整几日……”
陈斯年眯着眼睛,扫了一眼众将士,而后低声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问道:
“当年和我老丈人打仗时,你们也这样说累?”
姚翠花一愣,随后连忙抱拳低头:
“末将不敢。”
陈斯年马鞭一挥:
“那就继续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