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束光透过狭小的竹窗缝隙,照进小破屋内一张铺满干草的小床上。
床上躺着一个高大结实的男人。
此时他仍在酣睡中,一头披散开来的长发几乎将床头的空处完全遮盖住。他光着上半身,腰下穿着的黑色长裤与其说还没晒干,不如说看起来像刚刚从水里捞起来,还十分潮湿的样子。而由于他身高比床的长度还长,所以他那光着的半截小腿连着一双大脚丫都直直地悬在半空中。
他正是昨晚因为昏厥,不慎摔入河中的是安。
此时,小破屋的门“嘎吱”一声被推开,从门外走进来一个衣裳褴褛、身材瘦小的男人。
他手里端着一碗还冒着腾腾热气的药水,缓缓地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将药水放到床头旁地板上倒置摆放着的一只大箩筐上。
接着,他伸手稍稍用力推了推是安的肩膀,试图将他唤醒。可是安依旧没有半点反应。他又把手指轻轻放到是安的鼻孔边上,再次确认是安的确还活着之后,他才稍微放松了心情。
突然,他的视线又禁不住被是安右手上戴着的那串珠子吸引了过去。那珠子虽然不大,但颗粒分明,而且几乎每颗珠子表面的纹理都不一样,在光线比较昏暗的环境中,那些珠子还会发出淡淡的蓝光,就像传闻中价值连城的稀世宝贝———夜明珠一样。
他想着想着,忍不住伸出手准备去触摸那串珠子。谁知没等他的手指碰到珠子,他的双臂马上被突然惊醒而坐起的是安迅疾地从身后一把拧住。
“呀呀呀…疼……疼……”男人疼得直喊饶命,同时解释道,“我不是要拿你东西,只是想摸一下而已啦!”
“又是你!”是安很快认出此人正是那日在街上碰见的那个卖纸糊灯笼的小商贩。
“你放手先,放手先!”小商贩疼得直嚷嚷,“是我费了贼大功夫好不容易才把你从澳河那臭水沟里救上来的啊!”
“澳河?臭水沟?”是安努力回忆了一下,才记起自己落河的事来,赶紧松开手。
“我说你这么大个人,手劲又这么大,怎么会掉河里去的呐?”小商贩一边摸了摸刚才被是安拧疼的胳膊,一边凑近去仔细端详了一下是安的脸,说道,“我没猜错的话,你啊,八成是喝了那澳河的水吧?”
是安点了点头。
“我看你这泛紫的面色,发白的嘴唇,和暗沉的眼袋,跟前天隔壁老窝子那因喝了河水中毒的傻儿子没两样。”小商贩走到箩筐前,端起那碗药水,把它递到是安面前,继续说道,“你这外地来的人呢,也难怪不知道那澳河的事吧。”
“澳河的事?”是安不解。
“这是用芥芝草煎的药,你赶紧趁热喝了吧。老窝子说他儿子之前就是喝这个才好起来的。”小商贩接着讲道,“听老辈人说啊,这澳河以前可是清澈见底的,河水那叫一个干净啊。可不知怎的,圣皇有一天突然命人在澳河的上游附近建了一座门佛寺。听说那里的僧人整日无心问佛,就一个劲儿在炼丹制药。”
“门佛寺……!?”是安听到这个名字突然似乎想起来什么。他一边接过药碗,一边谨慎地瞄了那商贩一眼。
“那门佛寺排出的制药废水啊,从那上游源源不断顺流而下,直接就来到咱们这下游流域。”商贩无奈地叹息道,“你昨天喝的那河水里啊,就掺有那门佛寺排出的毒药水……”
是安听完,犹豫了一下,但还是一口气把手里那碗药水喝了个精光。
“唉,时候也不早了,我该上街去了。”小商贩说罢,往门外走去。突然他又走回来,朝屋里探进来半个脑袋,对是安说道,“这外面炉子上还剩有一些药汤,你自个儿起来把它都喝完。然后差不多就可以离开了。”
是安透过窗户,望着那个挑起大箩筐,一晃一晃逐渐远去的瘦小背影,禁不住双手作揖,默默地向这位未留姓名的恩人表示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