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邻居张乙今年47了,是个寡妇。
自己拉扯大了一个孩子,还供他上大学,也着实不容易。
我经常去他家跟他儿子玩儿,张仪那人呢,非常好客热情。
我也从他嘴里知道了一些他过往的经历。
张姨呢,原本是一家服装厂的包装工,丈夫是个建筑工人,俩人有一个儿子。
他们平时那真是舍不得吃,舍不得喝,每个月攒下的工资都交给张姨存着。
张仪每个月15号去银行存钱,逢人就夸自己老公能干。
他喜滋滋的把存折攥得紧紧的。在他看来。
儿子将来读书成家,那都得靠这本存折呢。
在那一年四月份的一天,张仪接到工地上的电话说,呀,她老公出事了。
张少芬,你老公在医院呢,快不行了,赶紧过来。
原来她老公啊,在贴外墙的时候从脚手架上掉下来了,摔得血肉模糊的。
张仪赶到医院,她老公只有剩下一口气了。
好的,爸,你能撑住我啊?
以后啊。
你跟孩子这生活咋办呢?
弥留之际,他拉着张仪的手,叫着孩子的名字,一脸的不舍和不甘。
好的吧。
张仪含着眼泪,咬着牙,努着力,不哭出声来。
她老公这会儿呢。
也是一闭眼就没了声响了。
就这样,一家人的重担一下子就压到张颐一个人的肩膀上,他瞬间就感觉天都塌下来了。
更糟糕的是什么?那包工头一看出了事了,当天晚上就跑路了。
工友们四处寻找,没找着,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自发凑了点钱给张仪送过去,并且帮着张仪料理的后事。
尽管生活艰难,日子总是还得过。
张仪所在的服装厂,那工资很低。
除了这之外呢,那就得是多劳多得。
张一为了撑起整个家,加班就成了常态,尽可能的多挣些钱是他那会儿唯一的想法。
因为以后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
服装厂效益不好,落后的生产管理模式已经不适应发展越来越快的社会了。
那厂子最终维持不住,倒闭了。
厂里给每个人发了点遣散费。就这样,张乙下了岗。
张一在家里边闷了好几天,都强打着精神给儿子做饭。
他突然有点迷茫和恐惧,就连唯一出卖劳力换来的经济来源都断了,靠着微薄的遣散费,这日子怎么过呀?
他踌躇了很久,开始翻箱倒柜找那本存折。
找到之后,他呆呆地看着他发傻。
这里边儿有3万多块钱,是去世的丈夫留给她跟儿子唯一的遗产。
而他现在动用这些钱是不是合适呢?
又该用这些钱去做点儿什么呢?
最后,他想到去摆夜宵摊。
他本身烧菜就有基础,培训所花的时间和金钱也不会太多。
现在的夜宵摊也是实行制度化管理了,首先得竞标啊,那得个五六千。
竞标投标呢,之后还得买这个炒菜的家伙啊,要买一辆三轮车也得五六千。
一个人忙不过来,还得请个人过来帮忙,也得两三千。
最后去拜个厨子当师傅,也得塞个两三千的红包。
这样下来呢,所剩的钱就不多了。
但是这点钱还能干啥呀?
不过他也没办法,说干就干。
立马托人帮忙去竞投了个位置比较好的摊位,又请了个20出头的小姑娘给自己做帮手。
然后就去拜师父,学习很快就开始了每天是白天休息,晚上摆夜摊的生活。
不知道是因为这张姨是新手啊,炒的菜跟小吃不如别家的好吃呢,还是因为这吃夜宵的人都习惯了去光顾老主顾?
张仪的这个摊位的食客量啊,相比别人家的摊位而言,他较为冷清和寥落。
张仪每天回家啊,就会算着一天的开支和收入,可是每每算到最后,不由得都是长叹一声。
还有大姐,三仔宝妈。
可是没办法呀,现在呢,夜宵摊都已经支起来了,必须得坚持下去。
她答应过她老公,做牛做马也得养活孩子,给她一个好的生活,不能气馁和懈怠,得坚持下去。
坚定了想法,就沉沉的睡过去。
说这天已经晚上11点多了,打下手的小姑娘因为没生意,在那玩手机。
张姨看着别家的夜宵摊生意兴隆,还是唉声叹气呀。
他想着,既然没生意,还不如早点的回去照顾儿子。
最近快期中考试了,也不知道他复习的怎么样了。
哎,就在这会儿功夫,一个男子急匆匆地朝他们跑了过来,远远的就听见他的吆喝。
快快快给我炒三个菜。
等走近了,才看清楚那是一个中年人,他戴着一副墨镜,头发秃了一大片,挺着个啤酒肚,颇有一副老板的模样。
张一笑着迎上去,啊,老板,您想吃点啥?看下菜单吧。
你给我炒三个最贵的菜吧。
中年人把菜单一推,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说完,他一屁股就坐下来了,低着头一言不发,似乎是心情不怎么好。
张一看这个情形,也不好多问,转回身回到炉子跟前,按照中年人的要求就开始炒菜。
很快,三个菜上了桌。
那个中年人呢,拿起了筷子,每样都夹了一筷子,然后放到嘴里边儿,几乎没怎么嚼。
等这一筷子夹完了,他抬起头来问张姨。
这才多少钱呢,不结账。
张一被这么一问,有些措手不及了,他自己还没算过这桌菜钱呢啊,您稍等啊,我我算一下啊。
它是横竖一加啊,把这价格报出来了。
一共是126块买单。
那男人一听,几乎是没做任何的停顿,利索的从那皮夹子里边抽出了两张红票子,递给了张毅。
就在张仪接过钱的同时,那个中年男人已经站起身来准备走人了。
您先别走啊,还得找钱呢。
张一愣了一下,不过马上就反应过来了。
那男人没回头。
走得很急,给人一种想逃离这儿的感觉。
留着吧,不用找了。
张姨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脸上挂着笑意。
如果这么阔绰的客人,多来点该多好啊。
这本来就是一个不着边际的愿望,没想到却变成了现实了。
到了第二天晚上,这个戴墨镜的中年人又来了,不过这次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还带了两个人。
三个人坐在一桌,自然得多点点菜呀。
中年人一口气要了六个菜,并且跟上次一样,都是挑贵的店。
等菜上齐了,那中年人跟上回一样,并不怎么吃,好像已经吃过了,只是带人过来吃饭似的。
等同桌都吃的差不多了,就起身买单。
这次的菜钱300多。
中年人掏出四张百元大钞,同样示意不用找了。
然后,他就像打蔫儿的茄子一样,带着那群人离开了。
就这样持续了一个星期,而他带的人是越来越多,从之前的两个人到五个人、七个人,直到后来带12个人,足足坐了三桌。
在他的带动之下,夜宵摊的人气也是水涨船高,这突然的反差还真让张仪忙得有些分身乏术了。
他很感谢一下这中年人,可是呢,总觉得他似乎并不高兴,每次都是垂头丧气的,几乎都不动筷子的。
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还要来吃呢?
这样不明不白的钱,张仪觉得有些不舒服,他觉得要问个明白。
终于有一天,在那中年人付钱的时候,张乙把钱给退回去。
之前我不能收了。
我看你来我这儿吃饭没意思,只开心呢,既然不满意我的手艺,干嘛还要天天来光顾呢?
那男人脸色煞白,有些语无伦次。
这这钱你你必须得收,你不然我我。
什么意思啊?难道是有人逼着你来吃的吗?
男人欲言又止,张姨则更奇怪了。
你,你,你别问了,我还想多活几天呢,我。
谁知道那男人把钱一推,转身撒腿就跑。
就这样,那男人接连好几天没出现,张姨以为这个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可是一个星期之后,那个男人又出现了。这次那个男人瘦了许多,显得很是落魄,手里边儿提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儿。
他这次来没带其他人,也没点菜,而是把张仪叫到了一旁边儿。
你能不能跟我上边上说句话呀?
这个是给你的。
张仪找了张空桌子,俩人坐下之后,男人把手里的黑色塑料袋推到张仪的面前,似乎还挺重的。
张一打开一看,顿时脸色就变了。
里面是一袋子的百元大钞,一摞一摞的,已经捆好了,目测至少得十几20万。
那男人还没等张姨说话呢,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
我本来就做点小生意。
除了这种人命,我,我怕会陪着倾家荡产的我。
你到底是谁啊?
张仪这时也站起来了,一脸的疑惑。
男人慢慢的摘下眼睛,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出现在张仪面前了。
说他熟悉,那是因为这个人就是丈夫丧命之后逃走的包工头。
而说他陌生,张仪并没见过这个人,只是看过照片。
你这次回来?
是良心发现了吗?
既然都已经逃走了,为什么又出现在他面前?
张仪满脑子里边都是疑问。
那男人一边哭一边说,是你死去的丈夫来找我了。
原来,那中年男人在外边躲避了一段时间,以为等风声过去了就没事儿了。
可是前段时间,只要他一闭上眼睛,就会做噩梦,梦到一个满脸血污的人拉着他,要他偿命。
那男人给他磕头,说是给他烧冥币,求他放过自己吧。
可是他不肯,他说,除非每天到某某夜宵摊去消费。
一开始那中年人一个人去,他不满意,教中年人多叫些人去,中年人同意了,可是他还是不满意,最后不得不叫更多的人过去。
就这么坚持了一些日子,男人也知道自己的财力已经快支撑不住了,于是他在梦里边求饶。
大哥,我这也是能力有限,要不你报个数我我哪怕去借去呢。
我把这事儿一次性解决了行吗?
你准备20万。
以后我就不缠着你了。
最终张仪的丈夫同意了,所以今天他还会带着一袋子钱来找她。
张仪听完那男人的陈述,那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原来丈夫这些年并没有离开,冥冥之中正保护着她跟儿子呢。
张毅收下了钱,因为这钱是她丈夫迟到的抚恤金,这是她应得的。
同时,他也跟那中年男人做了保证。
既然我丈夫和你做了约定。
他一定会遵守承诺。
以后你不用再来了。
打那之后,中年男人再没出现过。
而张仪的手艺却是越磨练得越发精湛,越来越多的回头客每天都过来光顾。
再后来嘛,他儿子考上大学了,他为了给儿子攒学费,还是继续的摆夜宵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