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弦望着明箴,盼着明箴能说出自己是正人君子,不为那世俗所动心,却又怕明箴能随口敷衍着自己。
罗红衣在旁边劝道:“爷心里怎么想,你还不清楚么?又何必苦苦地逼他。”
红弦看了一眼罗红衣,又看了一眼明箴,叹了口气,别过头去:“罢了,我也不问了。”
明箴却凑到红弦耳畔:“等我一个月,给你一个你想要的答复。”
红弦咬着牙:“不必。这两天,姐姐与我说了,你我之前有些话不用说出来。就这样吧。”
罗红衣笑道:“我可什么也没说。”
明箴叹了口气:“你累,我也累,撑过一程,就都好过了。”
红弦苦笑一声:“我知道,我也没逼您给我什么。您累了,就让姐姐扶您回去歇着。我今天就不陪您了。”
罗红衣周旋在二人之间,对这一双小儿女时不时地闹别扭,罗红衣也是一头雾水,可又不得不在中间斡旋。
罗红衣轻轻地搀着明箴出去。调回头来,又回来劝红弦。
红弦心思烦乱:“姐姐,别说了,我累了。这两天,有的时候,我真的在想,我这一回跟着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等眼前的这桩事儿了了,他究竟会去做什么,我现在心里一点谱也没有。”
罗红衣笑道:“就是因为你心里一直没谱,所以这几天,才一直这么闹别扭。是么?”
红弦轻轻地摇了摇头:“我没有和他闹别扭。”
罗红衣笑盈盈地道:“你是没有和他闹别扭,你是一直跟自己闹呢。我劝你一句,咱们王爷,终究是这么个身份,待你又好,没了他,也没有更好的结局了。”
红弦苦笑一声:“您这话说的,我现在又不是想离开他,只是,我现在对于将来,实在太茫然了,我不知道,从千机阁出来后,他到底会何去何从,也许,和我在一起,对他来讲,并不是一个最好的结局。至于我,也许,待咱们回到京城之后,他能保得住我,可是那样,我又不知道出来这一趟是为了什么了。”
罗红衣劝道:“姑娘,您是一个心事的多的人,如果将来,咱们会回到京城,对您来讲,又有什么坏处呢?王爷不会让您白白出力的。”
红弦苦叹道:“我知道。姐姐,你也别劝我了,翻来覆去,都是那些话,我也都知道,我就是心里有些不痛快,罢了,我不说了。”
罗红衣道:“眼瞧着,大事在际,你一直这么打不起精神怎么行呢?”
红弦也知罗红衣说得有礼,便道:“你放心,我这尽力打起精神来,就是了。这一年来了,你们帮了我这么多,我也不能不给你们点回报啊。”
罗红衣听了,微微一笑。
大漠的风沙,昏黄的天色,让人的心情本就低迷,红弦近来又是心事重重,更是一点精神也打不起来。
不过,很快她就没有精力去考虑这些缥缈的问题了。
第三天,千机阁来了回信。
他们一行人,真的可以往千机阁,去见一见千机阁的主人了。
一行人,从黄尘酒家出来时,天气忽然转晴,没有了那么的风沙,,只是热得让人头脑发胀。
确切地说,比他们来时,更加热了。
一日走下来,未到地方,众人只得在沙丘之上搭起了帐篷。
红弦与罗红衣还有明箴呆在一个帐篷里。
名义上,是她们两个女人,侍奉着秦王殿下,暗里,是罗红衣护着他们两个。
帐篷里,明箴随手拔下头上的长簪,在沙地上写道:“明日,寻隙命秦王留在外面。”
罗红衣听了,点了点头。
红弦亦抽出长簪,在地上写道:“因何?”
明箴笔走龙蛇地道:“其为君,不可涉险。”
红弦又写下:“其可知?”
明箴写下:“不知,当知。”
红弦叹了口气:“莫要白费了功夫,到时没人知情儿。”
明箴笑道:“我不管旁人能不能知情,你能知我的情儿就是了。”
红弦苦笑一声,又在地上写道:“既跟来,便有心同去,何苦令其不快。”
明箴写下:“他安,咱方安。”
红弦苦笑一声:“也罢,就依您了。姐姐,把灯熄了吧。”
罗红衣知道,红弦这是不想再笔谈下去,只是把灯压暗了一些,然后伸脚将沙上的字都抹去。
“留点光亮,晚上也方便些。”
红弦与明箴自然也不在这些事儿上与之纠缠,便各自和衣而卧。
转眼天明,又是赶路。
这一日,倒比哪一日都热,骆驼上的水箱,已经见了底,众人生怕水用完了,还到不了地方,他们在这大漠里,也就再难有幸理了。
不过,从千机阁出来接他们的江湖客,并不着急,想来,千机阁离此,也就不远了。
过了午后,一天中最热的时间,千机阁来的人,指了指前方:“你们看,那里,就到了。”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远远望去,只看到有一个小小的白点儿。
人常说:“看山跑死马”,看着山在眼前,待走到近处,这距离足够把马也累得够呛。
千机阁虽称是阁,但历来江湖传闻中,却如一杀手之国。想来不会太小。
如今,还只能看到一个小小的白点,那距离应该不近了,不知道天黑之前,能不能赶到。
诸人之中,心中都有这个疑问。
那千机阁的江湖客,骑着骆驼,走在最前面。
红弦跟着明箴,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跟在后面。
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那个“小白点”之下。
那确实是一座阁,一座小小的阁楼,看上去,让他们这些人能进去,都有些挤。仿佛风沙若大一些,这大漠的狂沙,足以将之埋没。
门口的牌匾之上,用鸟虫篆写着“千机”二字。
罗红衣用有些旖旎的声音,对明箴道:“爷,那上面写的是哪国的文字啊,我怎么不认得。”
明箴按了按自己的额头:“你不认得鸟虫篆,是么?”
一旁扮做小厮砚冰的秦王道:“那就是千机二字,姑娘在王爷身边伺候久了,怎么连这个也不知道。”
红弦得了空儿,又想起之前秦王混出主意,便道:“你这是看不起我们姐妹啊。我们姐妹不比你,一直跟着王爷,还能读些书,我们也就认得两个字,不做睁眼瞎也就罢了。再说了,我们与王爷说话,谁问你了。”
明箴听了,朝红弦微微一笑:“红裳,你还是这般牙尖嘴利。”
红弦听明箴叫自己这几日的化名,娇笑一声:“爷,他素常看不起我们姐妹的,你这回可得给我们做主啊。”
明箴笑道:“你说怎么办?”
红弦朝秦王走了两步:“砚冰,我问你,你可知道错了。”
秦王听了,气得倒仰,他只道几个人换了身份,糊弄糊弄千机阁,也就罢了,却没想到,秦红弦能在这个时候发难。
眼瞧着这里即使没到千机阁的总舵,也是他们的一个据点,在这个地方,自己想翻脸是不可能的了,可是,若不翻脸,自己的颜面又何在。
可是此时翻脸,他心中那件大事,又该怎么办。
想到此处,秦王咬了咬牙:“我一时失言,还望姑娘看在我一直追随王爷的面上,莫要与我计较。”
红弦轻哼一声:“你此时失言,也还罢了,一会见了阁主,若还言语放肆,那还得了,不如这样,你就留在外面面壁思过,我们跟随王爷一起进去。”说罢,一脸得意地望着明箴。
明箴的脸上,带着一股似有如无的宠溺:“也好。”
“明,”秦王险些一口喊出明箴的名字,却被眼前的处境,生生地逼了回去:“明白了,小的明白了。”说着,往后退了一步。
红弦望着秦王:“你就打算这样思过么?”
明箴暗中,轻拉了一下红弦的衣袖:“红裳,就这样吧,他的膝盖,当初为我受过伤。”
这样的说辞,不过随口胡诌,明箴有意让秦王留在外面,一则是不想让秦王涉险,二则,是自己这一群人,若在里面出事儿了,也还能有个照应。
他却不曾想过,红弦借此机会,让明箴如此地难堪。
红弦也知道,这出戏,做到这里,也差不多了,再往下走,可能就真收不了场了。便也就勉强笑笑:“往后,说话小心些,别在王爷面前,什么主意都出。”
千机阁的江湖人,只觉得眼前这一场景不过是王府的妾妃,与小厮之间在王爷面前争宠,便也没有当一回事儿,只对明箴道:“从这里过去,便是我们千机阁的地方了。几位请。”
明箴一手握着红弦的手,一手拉着罗红衣的手,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进去。
一间空旷的屋子,他实在不能把这里,和他心目中的杀手之国,联系在一起。
那千机阁的江湖人,笑道:“几位往边上略站一站。”
众人虽不解,却也依从着站在了边上。
只看那人在屋子中间的那几块砖上走来走去,前几步,后几步,转过来,又转过去,步伐十分地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