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红弦的话，秦士清略加思索：“你说得也是，到那一日，你们姐妹三人，就都还在各自屋里，若没人叫，不必出来会见宾客。”
红弦微微一笑：“那便好，少出来一个人，总少一些变故，咱们家如今，实在是禁不起什么变故了。”
秦士清有些不耐烦地道：“知道了，你快回去吧。”
送走了粉蝶与红弦姐妹，秦士清回过头来，看着在一旁扯着帕子的谭氏：“这下，我对她们姐妹，可算是一碗水端平了吧。”
谭氏咬着牙：“老爷，她们姐俩不需要借这个机会，与那些夫人小姐们交际，可是紫袖不同。紫袖的终身……”
秦士清道：“到了下半年，出了榜，我给她在那些进士中挑个好的。京城里知根知底的，好人家是不会有谁肯让紫袖进门的了。就她这个样子，如今能不连累她两个姐姐，已经不错了。”
谭氏望着秦士清眼光脉脉地：“清郎，你再多疼疼紫袖吧，就咱们家的家世，有什么好的，能让咱们争了来，多少人家，都恨不得借着榜下捉婿的机会，给自己家女儿挑个好的。清郎你……”
秦士清叹了口气：“那能怎么办呢？紫袖她自己把路走窄了。她往常在家里有些胡闹，也还罢了，偏偏这一回，闹得这样大，但凡没闹这么大，我大不了厚着脸皮，让她姐姐别同她计较，也就是了。可是现在，你要知道，她只是被关在宝竹轩，而非刑部大牢，就已经是万幸了。”
谭氏抹了一把泪：“怎么就到了这一步呢？”
秦士清将妻子搂在怀里：“总是咱们没有好好的管教，以往，也怪我，她小的时候，放任你们在外面，让你们受了委屈，也把她的性子给养歪了。我原以为，进了这个门，一点点地哄着惯着，总会好起来的，却没想到，到今天，成了这个地步。你放心，咱们还有小四，等小四长大了，总不会成这个样子的。”
谭氏抽抽鼻子：“清郎，这是彻底把紫袖给舍弃了？”
秦士清咬了咬牙：“这是什么话，该养着她，我还养着她，该给她找婆家，我还给她找婆家，可是我不能放任她一而再，再而三地给秦家添乱，这一回，还只是我被罚了些俸禄，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可是下一回呢？再有下回，我这官还保得住么？她的哥哥姐姐，乃至小四，将来会怎么办呢？贞如，你不是糊涂人，你心疼紫袖，我也心疼紫袖，可是再疼她，咱们也不能放任她把秦家毁了。你放心，就算是她将来嫁的人家贫苦一些，咱们多帮衬一些，也就是了，总不会让她受太多的苦。贞如，不要觉得进京的举人有什么不好，当初，我也是进京的举人，到现在咱们的日子，过得不是挺好的么？”
谭氏一双泪眼望着秦士清：“您管现在的日子，叫挺好的？”
秦士清有些尴尬地笑道：“现在的日子不好么？还是说，你觉得这些不好，是因为我么？”
谭氏揪着帕子：“谁们家的好日子，父母高堂俱在，让一个姑娘把家里的事儿都给拿捏了。您现在，凡事都听二姑娘的。是，二姑娘有时话说得不错，可是总这么着，您这个当爹的，在这几个孩子面前，又有什么威信？”
秦士清含笑道：“贞如，你说笑了。红弦说得对的地方，就依着她，也没有什么不好。”
谭氏苦笑道：“您这话说的，谁们家哥哥娶亲，大小姑子们都不带露一面的？”
秦士清苦笑一声：“你敢保证就紫袖现在这个样子，出来能不出事儿么？再说了，就现在这个满城风雨的，谁要一句话说差了，闹了起来，墨池还有刘家小姐怎么办？”
谭氏叹了一口气，抹了一把泪：“罢了，我说不过您。也只有墨池、红弦是您心尖上的人物，我同紫袖又算什么呢？”
秦士清软言相劝道：“贞如，你错了，就是为了你同紫袖想，才不能让她出来呢。你怎么就不明白我的这颗心呢？”
谭氏冷笑道：“您的心，您凭心说，您这么做，您想的到底是紫袖，还是红弦？”
秦士清实在有些压不住心底地烦躁：“都有，你自己想想吧，我往书房去了。”
谭氏看着秦士清离开，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才算完事儿。
却说红弦，与粉蝶、阿柔一起回了宜兰堂。
珠儿、云岫与粉蝶、红弦见了礼。红弦笑道：“我们不在这几天，倒是都好吧？”
云岫笑道：“这哪是几天啊，小姐，都快俩月了。”
红弦笑道：“有么？”
云岫点了点头：“当然有了，您自己看看黄历去。”
红弦轻笑一声，按了按自己的额头：“是啊，都这么久了，这些天，我们不在，你们怎么样，那边没找你们麻烦吧。还有巧巧呢？她怎么样了？”
云岫道：“那边现在哪有空管我们呢，老爷把三小姐给绑在了宝竹轩，夫人一天几次地过来看，各种地哄，就是没敢给紫袖小姐松绑。”
红弦点了点头：“咱们不用管她们的事儿。你们没受什么委屈就好，这些天，我没事儿的时候，还就担心你们两个，就怕她们不能对我和大姐怎么样，就拿你们撒性子。”
珠儿奉上一盏茶：“小姐喝些水再说，打进了屋，话就没断过。”
红弦轻笑一声：“你这丫头，现在也学会说话打趣人了。”
一旁一直不曾说话的粉蝶，笑道：“都是跟着你时间长了，自然不似在那边的时候了。”
红弦瞥了粉蝶一眼：“你还说呢，这半天，你是一句话不曾说过，就不知道帮我搭个腔么？”
粉蝶轻笑一声：“妹妹说话，哪有我插嘴的地方，再说了，你事先又没告诉我你打算怎么样？”
红弦喝了口茶：“这还用问么？方才屋里的话，你又不是没听到，父亲不想让紫袖出来，咱们就顺着她的意思去说呗。”
粉蝶亦喝了口茶：“说是这样说，可是你这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可不是你素日的风格，我到这会儿还迷糊着呢。”
红弦笑道：“这算什么自损八百，婚礼这种事儿，乱乱糟糟的，有什么好看的。再说了，咱们又不需要借着这个机会，去与各家的夫人们交际一番。”
粉蝶叹了口气：“其实，我倒是挺想看看的，况且，咱们都不露头，会不会失了礼数呢？”
红弦轻笑一声：“有露头的，有不露头的，那没露头的，才叫失了礼数。都不露头，只让谭氏一个人与那些夫人小姐们周旋去，但便不算咱们失礼。再说了，就咱们秦家现在的样子，谁能保证，有紫袖在，能不出乱子呢？”
粉蝶叹了口气：“怎么就闹到这个地步了呢？她真是一点脑子也没有。就是不顾及咱们，她就不为自己想想么？”
红弦嘻笑一声：“这话这些天说了快有几百遍了。姐姐你还没说够么？”
粉蝶叹道：“我是真的想不通，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红弦笑道：“想不通就不想了，你这么些天没回来，想来巧巧也想你了，你不过去看看她么？”
粉蝶笑道：“你这是撵我走了啊。”
红弦伸手推着粉蝶的膀子：“就是撵你走啊，我同斑兰学的打络子，还要配到荷包上去呢。没空儿同你闲聊。”
粉蝶嘻嘻笑道：“是啊，得赶紧配上，不然过两天新嫂子过门，你该没得送了。”
红弦笑道：“我倒不怕没得送，你的荷包预备好了么？”
粉蝶眼珠一转：“我那个做好做歹，也不过是给妹妹做个陪衬罢了。”
二人又说几句闲话，粉蝶才往自己的宣梅馆去。
遣走了粉蝶，红弦又寻个由头，让云岫、珠儿去预备洗澡水、预备点心，自己则钻到床上，将床头的小柜子打开，取出一些杂物，又打开里面的夹层，将里面的地契、银票取出来两份。
这是当初，她的母亲给她们兄妹留下的，那时，她的年纪虽小，可是母亲说，哥哥在外面，要读书，不能把心思放在这些俗务之上，所以，把这些东西交给了她来保管。
这些年来，田产都交给几个庄头打理，每年多少盈亏，她从来没有问过。那些庄头也乐得没人管他们，落个自在。
如今，秦家就该有少奶奶了，这些东西，也该交付出去了。
剩下的，她与粉蝶的嫁妆，就等她们将要出嫁的时候，再动吧。
红弦将那些单据又重新看了一遍，便放回了原处，又将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放了进去。
之后的几天，除却晨昏定省，红弦就只在宜兰堂里做着荷包。
这个时候的谭氏，也无心与红弦争执，每天都只是抱着小四儿，一句话不说。
红弦看在眼里，心里倒起了犹疑，她不认为谭氏会这样地轻言放弃。
红弦只得暗中让阿柔盯紧了各处，千万不要让墨池的婚礼出了偏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