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弦白了粉蝶一眼:“谁说我拿她没辙了?”
粉蝶笑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红弦嘻嘻一笑:“那这不能告诉姐姐,告诉姐姐了,就没趣儿了。”
粉蝶轻摇团扇:“就跟我多想知道似的。我劝你啊,还是快刀斩乱麻。总这么耽搁着,知道的是你心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没本事儿呢。”
红弦望着粉蝶:“你别拿话激我,这话也不是你平时的话风,说罢,是谁让你说这些话的。”
粉蝶抿了抿嘴唇:“倒不是谁让我说的话,而是方才,我和那几家姐妹碰头时,提到这个,大家都是这么一个意思。”
红弦轻笑一声:“都是这么一个意思,可是谁也不会替我做这件事儿,是不是?当然,这也怪不了她们,本来这也不是人家的事儿。不过,姐姐,你方才的话,说得过了。也就是我知道你一惯的性子,不往歪处想,但凡换一个人,都得以为,你是想做鹬蚌相争里的渔翁呢。”
粉蝶含笑道:“若不是知道妹妹会这么想,我也不会说了。你如今既有心再留紫袖些时日,我也不说别的,妹妹把你自己身后没料理好的事儿,都先料理了。别落一个,你现在饶了她,她却反过头来,拿了你的把柄,咱们父亲一沾家里事儿,又是个糊涂的,你别让自己吃了亏,才是真的。”
红弦点了点头,道:“姐姐说的话,我都知道了,姐姐不用再劝我了。”
粉蝶却是轻叹了一声:“咱们家这出戏,可是越来越热闹了。”
红弦有些不太高兴地道:“那姐姐打算什么时候上场呢?”
粉蝶嘻笑一声:“我不上场,只是敲敲边鼓,看看热闹也就罢了。”
红弦笑道:“还说自己不是一个渔翁呢。”
粉蝶却是笑道:“也不说渔翁不渔翁的了,天也不早,我也先回了,妹妹你也早歇着吧。明天,还有多少事儿呢。”
红弦点头道:“我知道的,对了,姐姐,我明天一早,就躲到平阳王宫去,你有想过你自己在这家里这些天要怎么办么?”
粉蝶轻叹一声,道:“谁知道呢,过一天,说一天,她们如今也是焦头烂额,也未见得就有空来找我的麻烦。”
红弦轻摇摇头:“这些天来,各自保重吧,我也没有太多心思顾得上你。”
粉蝶笑道:“妹妹先照顾着自己吧,现在又没人要找我的麻烦,倒是你在外面,凡事都小心些吧。”
红弦点了点头,道:“我知道的。其实说起来,外面倒比家里安全些了。”说到这里,红弦不经意地打了个哈欠。
粉蝶知道红弦实在累了,便也不再强留,自回宣梅馆去了。
粉蝶走后,红弦又喝了盏茶,便睡了。
到后半夜,便有谭氏带着小丫头们来拍门。
红弦被吵醒了,咕哝道:“云岫,外面怎么这么乱?”
云岫揉一揉惺忪睡眼:“听着声音,倒像是夫人的声音。您稍等,奴婢过去看看。”
云岫才一开门,就看谭氏带着小丫头站在门口。
谭氏看到云岫,一脸怒容地道:“你们小姐呢?可还睡得下。”
说罢,也不等云岫相让,直接便往屋里闯。
红弦坐在床上,看到谭氏,心里有些不耐烦,只道:“这什么时辰,您过来有什么事儿?”
谭氏往红弦身旁一坐:“我的二小姐啊,你跟你爹到底都说什么了?你爹现在直接让人把紫袖往水缸里按。”
红弦听了,不由一怔:“你说什么?我什么也没同我爹说啊。”
谭氏抹了一把泪,拉着红弦的胳膊,道:“是不是你说的都好,二姑娘,快跟我过去,劝劝你爹,这问话不是这么问的,这么着,话没问出来,人再没了。”
红弦一脸茫然地道:“您慢点说,爹问紫袖什么话了?”
谭氏拉着红弦的胳膊:“弦二小姐,你快跟我过去,劝劝你爹,只要你能救下袖儿,以前的事儿,都一笔勾销,我再不为难你。”
红弦哂笑一声:“您说笑了,以前,我也没有什么事儿对不起你们母女,真要说一笔勾销,算起来,吃亏的还是我呢。”
谭氏焦急地道:“我的小姑奶奶,您快去救救你妹子,只要救下了她,往后我们母女听你提差遣。”
红弦苦笑一声:“您说笑了。我跟您过去可以,不过,我可不确定能说出什么来。”
谭氏微微顿足:“那你还不如不去了。”
红弦笑道:“我原没打算去啊,这大半夜的,我这正睡得熟呢,您拍门把我弄醒了,这会儿听您的话,倒仿佛是我请您过来的似的。”
谭氏抹着泪道:“二小姐,到底你要怎么说,你才肯帮我一回。紫袖纵有千万个不是,那也是你的妹子。你哥哥下个月娶亲,这个月咱们家要是办了白事儿,你就不嫌晦气么?”
红弦呵呵笑道:“您这可就说得远了,我父亲那是什么人,京府丞,审过的案子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他知道人到什么时候,才算濒死。你放心,他疼紫袖着呢,才不会让紫袖受了委屈。”
谭氏咬着牙,站起身来:“好,秦红弦,你心狠,我这辈子,就这么一个紫袖,到现在成这个样子,我索性和你拼了,我今儿一头撞死在你这宜兰堂,看你怎么办?”
红弦按了按自己的额头:“您忘了,您还有小四呢。”
谭氏望着红弦:“小四自有碧云替我照看,紫袖,紫袖现在再不救,就快让你爹给治死了。”
红弦站起来,望着谭氏:“你今天死在这屋里,我自然是说不清了的。然后我哥哥得给你守孝三年,不能出仕,不能娶亲,你倒是好算计。”
谭氏盯着红弦:“你总还是有软肋的,没有难到极处,谁又会拿自己的命给别人赌啊。红弦,以前的事儿,是我们母女对不住你,以后,我不再为难你,紫袖,我会好生管教,不让她冒犯你。”
红弦笑道:“您管教得了她么?就她那点心机,但凡能有您一半,今天也不至于受这苦了。”
谭氏听红弦的话中有缓和之意,不由得笑道:“二姑娘说得是,只要你今儿劝过来你爹,往后什么都是你说了算。”
红弦轻叹了口气:“容我披件衣裳的。”
云岫拿来外衣,给红弦披了上云。
红弦跟着谭氏,便往外面云。
一时,到了前院,只看秦士清坐廊下一把太师椅上,紫袖依旧被柳条捆着,跪在下面,满头满脸的都是水。面前一个冬天腌菜的缸。
“还不肯说么?你的毒药是从何而来?”秦士清冷冷地问。
紫袖不停地摇着头。
“继续。”秦士清冷冷地道!
两个仆妇,按着紫袖的头,就往缸里浸。
紫袖用尽了全力,在挣扎着。
两个仆妇将紫袖的头从缸里拉了出来,复又按了回去,不停地反复着。
红弦见此场景,心中却并没有多少快意,只是低骂一声:“蠢货!”
秦士清看到谭氏与红弦过来,问道:“你们怎么过来了?”
红弦上前两步,朝秦士清行了半礼:“原不想过来的,只是继母说,您这边夜审紫袖,就快弄出人命来了。所以不得不过来看一看。”
秦士清瞥了一眼谭氏,又对红弦道:“方才你不是说你不管么?”
红弦不冷不热地道:“我也没说过来就会管,只是继母方把我从宜兰堂拉了过来,我没办法罢了。”
秦士清轻笑一声,道:“既如此,你回去吧。”
“好,不过能容我跟紫袖再说句话么?”红弦神色淡然地道。
秦士清有些不耐烦地道:“说罢,说罢。”
红弦走到紫袖身边,示意那两个仆妇停了下来。
“蠢货!”
紫袖回头看了一眼红弦,回嘴骂了一句:“滚开!”
红弦两只手互相按着,抑制着自己想要动手的冲动:“你为了护着给你毒药的那个人,在此受尽了苦处,他们会谢你,还是会救你?”
“不会!”
红弦轻笑一声:“说你蠢,你是真不冤枉啊。秦紫袖,你动动你的脑子,好好地想一想,给你毒药的那个人,真拿你当人看了么?他们但凡对你用心一点,今天城外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又怎么会不知道你会承受什么?是,你那药能刀枪不入,可是又有什么用呢?五刑之外,尚有多少折磨人的法子。我就不信,你现在一点也不难受,你为了护着他们,你倒想一想,值是不值。”
紫袖咬着牙齿,望着红弦。
红弦轻笑道:“乖一点,把知道的东西都说出来,一切都还有缓和之机,真到了大理寺,可就不是这么简单能过去的了。”
紫袖咳嗽两声:“秦红弦,我,我好恨你,你凭什么事事都比我强,你凭什么现在还来问我的话。我不说,我死了也不让你如意。”
红弦转回身来,望着谭氏,笑道:“您也看见了,这可怨不得我了吧。”
谭氏揪着手里的帕子,泫然欲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