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想怎么办呢?”香兰笑盈盈地望着红弦,一如几年前,姐妹们在一起玩儿的时候,一个大姐姐,在照料着小妹子一般,她却忘记了,眼前这个小妹子,如今比谁都有主意,这个小妹子,或者需要大家的帮衬,但是她要做的事儿,已经不是任何人可以劝得住,拦得到的了。
红弦皱着眉头:“总要想个法子,把她们都聚了来。只是我若出头,她们肯定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怕她们连出来都不肯了。”
香兰轻笑一声:“说了半天,原是在这里等着我呢,我给你出头不难。可是,我出头,她们就看不出来是怎么一回事了么?”她望着红弦,很想听一听红弦的回复。
红弦着香兰,有些俏皮地一笑:“本来,没有什么办法的,不过,现在我有主意了。”
香兰望着红弦,轻轻地问道:“你说什么?”
红弦笑嘻嘻地,有些得意地道:“赵伯父不是眼看就要离京么,总是有同僚长亭送别的。不如就趁此机会,把这几家姐妹都请了出来。”
香兰却是轻轻地摇头:“估计够呛,我父亲如今在京中的口碑,其实也就那么一回事,未见得能让将军、定远侯这些人来送,况且,便是大人们肯来,也该带着各家的公子们一起来的。总不会带着几家小姐一起出来。我看你这个主意,未准能行。”
红弦轻笑一声,望着香兰道:“若说是给姐姐送行,你说她们会不会来呢?”
香兰随口驳道:“我又不走,送什么行?”
红弦一双妙眼,露出慧黠地笑意:“姐姐当然不走,不过妹妹要用这样的虚词,请她们出来,你看可不可以呢?”
香兰轻轻地摇了摇头:“你说的,或者能行,但是,我劝你一句,你这是在玩火,万一这两家恼了,不是你我能承担的。”
红弦却是信心满满地道:“有什么承担不起的呢?姐姐你放心,有我在,准出不了事儿的。”
香兰苦笑一声:“罢了,看在咱们自幼的情份上,我帮你一回,不过,这回的忙,我帮你,但却不能平白地帮你。”
红弦嘻嘻笑道:“怎么是帮我,是帮黄家姐妹还有馨萝姐姐。”
香兰摇头道:“我不管,我就找你要人情儿。”
红弦略一沉吟,自料香兰不会太为难自己,便道:“那好吧,姐姐你说我要怎么还你。真是的,这么多年的姐妹,忙还没帮呢,倒往回讨人情儿。”
红弦应了下来,香兰却只是淡淡地摆了摆手,道:“我还没想好呢。等我想好了,再跟你说吧。”
红弦看了一眼窗外,扬了扬眉道:“我可先说好了,我父亲四品小官,不及赵伯父封疆大吏,你要是狮子大张口,我可还不起。”
香兰拿着手里的线团,轻抛向红弦:“少来,少拿秦叔父来搪塞我。这人情,得你这个未来的王妃来还我。”
红弦红着脸:“说什么呢?”
香兰取笑道:“红什么脸呢?如今这京城,谁不知道你是未来的平阳王妃,又不是只有我这样说。”
红弦听了,叹了口气:“寒氐那边,不是还传出那么一番话了么?”
香兰轻笑一声:“这个事儿,我这几天也合计了,怕是根本就没这档子事儿,是有人在给平阳王宫,跟寒氐拴对儿。甚至是在给圣上添乱。”
香兰所说,红弦又如何不明白。
如果那一番话被传到宫里,让皇帝误以为寒氐对自己有意。
到那时,自己心里怎么想,对他们来讲,便是最不重要的了。
一个父亲只是四品官,母族不过商户的女孩儿,随口封个公主,往寒氐一送,再容易不过,甚至都不用担心会与朝廷内各派权臣有所牵扯。
可是,这个女孩儿,是平阳王宫看上的准王妃,这其中的意味可就不同了。
那时与皇族共掌天下的平阳王宫。
权臣中的权臣!
到那时,对于平阳王宫来讲,放手,失去的是平阳王宫的颜面,不放手,必然引起皇帝疑惑。
对于皇帝来讲,要不来这个女孩儿,失的是他执政几十年的帝王的尊严。要来了,与平阳王宫之间微妙的平衡可能就此打破。若是索性不要,明知道寒氐纵不至于为了一个女人恣起兵燹,一国之君却也在寒氐那里失了自己的颜面了。
而寒氐,那是红弦如今所猜不透的,一直以来,所有人都以为寒氐是有和亲之意的。可是寒氐太子与公主来京数月却是只口不提。
红弦她猜不出来,是她会错了意,还是他们另有打算。
所有的事情,就像一缕缕丝线,不知不觉间,就都缠在了红弦身上。
她撕不开,抓不断,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从中解脱。
面对旧时的玩伴,她随口“嗯?”了一声,又深锁愁眉。
香兰只当红弦在她面前故意装作不知,嬉笑一声:“这还用我明说了么,别告诉我,你自己想不到这一层。”
红弦苦笑:“是啊,我想不到,就等姐姐说呢。”
香兰轻嗔一声:“少来!你回去吧,回去想想怎么下贴子,你要不怕她们合到一块儿跟你急,你就说是给我送行。”
红弦叹了口气,苦笑一声:“我不这么说,又能怎么说呢?就这几个人,我要敢在文字上给她们做套儿,到那时,怕就不是跟我急了,那能给我吃了。”
香兰亦叹了口气,道:“那你自己掂量轻重吧,到时,我能帮能劝的,不会躲,就是了。“
红弦苦笑,她不是不知道这几个人被骗之后,会何等地恼怒,可是她也知道,如果她把帖子这写得似是而非,说是给香兰送行也说得通,说是给赵大人送行也说得通的话,这几个人与她的隔阂,便再也弥合不了。
若是明说要给两边说和,凭她怕是真不能给这两边请出来。
她,不确定自己的面子足够让这铆着劲的两边放下成见,走到一起来。
有这本事还有面子的人,她或者请得动,但如今,她还不想把事情捅到那一步。
毕竟,明簪郡主那是才安抚好了,不为这件事儿与她们为难。这会儿要是闹到王宫去,没脸的可不是她一个人。
想到此处,红弦叹了口气:“如此,有劳姐姐了。我去那两边看看去。”
香兰干笑一声:“好。”也不相送,继续拿起笸箩里的针线做了起来。
出了客栈,红弦直奔定远侯府去。
定远侯黄家,红弦今天也是第一次来,守门的小厮并不认得红弦。
当红弦亮明身份,表明了来意,得到的回复却是两位小姐跟着夫人往城外水月庵上香去了。
红弦只得按耐着性子,问清了什么时候走的,当知道时间不远,再追还来得及时,便急忙到街口租了车,往城外去了。
城外十里水月庵,那是红弦她曾经的好友钱玉果,如今的玄净师太,所出家的地方。
庵中风景好,也清净,离京城也不远,是如今这些京中贵妇常去礼佛的地方。
红弦在里面转了一圈,不见玄净,也不见秋雁、冬鸿,自己相识的几个姑子也一个没有遇到,心里正是茫然不知所措之时,只看迎面一个小姑子过来。
那小姑子看到红弦,规规矩矩地站定:“敢问您是秦二姑娘么?”
红弦点了点头:“正是,敢问小师傅,找我有什么事儿么?”
小姑子正色道:“秦二姑娘,梁夫人请您过去。”
红弦听了,一时想不起来自己与哪个梁夫人相识,不由一皱眉:“哪位梁夫人?”
小姑子解道:“定远侯黄家的梁夫人。”
红弦心里一喜,笑道:“小师傅你快带我过去。”
小姑子引着红弦便往后面走。
一时,走到一间屋前,小姑子做了个“请”的姿势,对红弦道:
“梁夫人就在里面。姑娘请进吧。”
红弦朝小姑子含笑道:“有劳了,对了,今儿怎么没见到玄净?”
小姑子解道:“玄净跟着之前住持往白云庵去了。”
红弦不由叹了口气:“玄净那双脚不是善走路的,这一路,怎么过去呢?”
小姑子却只道:“好走歹走,总是各人的缘法,姑娘莫要替旁人担忧,更添一层因果。”
红弦自觉与这出家人说话费劲,轻摇了摇头,便推门进去了。
屋子里,梁氏夫人带着秋雁、冬鸿一双女儿,俱是一袭素衣,坐在那里品茶。
红弦与三人见了礼,秋雁、冬鸿亦起身与红弦见了礼。
梁夫人低着头,啜了一口茶,却也不抬头看一眼红弦,只冷声冷气地道:“刚在外面就看你慌慌张张地要找人似的,是在找我们么?”
红弦看得出梁夫人的神色不太好,却不知道是不是冲自己来的,碍于身份,只是含笑道:“让夫人见笑,确实是想找两位姐姐的。”
梁夫人轻哂一声:“这些日子,你倒是忙得很啊。半个京城,都快让你给掀起来了。”
此时红弦就是再蠢钝,也该知道眼前的梁夫人,对自己没有多少好感。更何况,她根本不算笨人,她懂得最起码地进退,眼下,只是低着头,陪着笑,道一声:
“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