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媛公主站起身来，缓缓转到红弦身前：“你有什么不敢的呢？别怕。”
红弦低着头：“公主恕罪，臣女的手，如今麻木且伴随轻微的疼痛，臣女不敢在皇后娘娘身上乱动。仅恕罪。”
皇帝听了，愁眉深锁：“传旨，禁宫卫、说师营，上下人等，各减俸半年，涉事人等依律查办。”
皇帝身边的宫监躬身道一声：“是。”
红弦听了，心念一动，自己的父亲秦士清也在京师营供职，也因此，昨天夜里，自己才会与他在城外相遇。
如今皇后受伤，皇帝从中看出京城的治安成了问题，便要治这些臣子的罪。
可以看得出，皇帝在克制着自己，没有对这些臣子下狠手，可是这样牵连甚广的发落，却也让人心焦。
皇后轻轻地抬了抬手。
皇帝抚着爱妻的手：“梓潼，你要说什么？”
皇后眼中含泪：“皇上，如今还为时尚早，能缓一缓，便缓一缓吧。皇上别急。”
皇帝叹了口气：“太医现在束手无策，好不容易有个有办法的，手还伤了，你让朕怎么能不急呢？”
皇后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来：“皇上，宝云她受了伤之后，不是又支撑了那么久，才被红弦救了么？臣妾想，自己也一样能支撑到红弦手上的伤好的那一天。”
红弦低着头，跪在底下，心中暗道一声：“还好，还好，您老人家不急就好。您要非急着这会儿让我取那玩意，我就只能遵旨。这上时候，遵旨就是作死，不遵旨一样活不了。哪个都是千刀万剐的罪过，剐的还不是我一个人，您老人家可千万别着急。”
皇帝握着皇后的双手：“你这个样子，让朕怎么能不急呢？”说罢，转过头来，望着红弦：“你先下去，这几天就住在宫里，一会儿自然有太医给你诊伤。一但手好了，要立刻跟同朕禀报。不许有片刻延误。知道了么？”
红弦低着头：“臣女知道。”
昭媛公主对小芸道：“小芸，你去照顾点秦二姑娘。她在这宫里人生地不熟的。你们这些宫娥彩女们，也未见得会奉承她。可是我话同你们说明白了，她现在的安危，牵扯着母后的凤体，要叫我知道因为谁，让她手上的伤不能尽快痊愈，你们可别怪我同你们翻脸。”
小芸躬身道一声：“是”，便要上前搀扶红弦。
昭媛公主又道：“就让她在我那屋住下吧。”
“那公主您？”小芸问道。
昭媛公主笑道：“我就在这里陪着母后。”
皇后轻笑一声：“你同我这里挤什么呢？回自己宫里去吧。”
昭媛眨眨眼睛：“母后，儿臣不想离开这里，儿臣怕……”
皇后笑道：“怕什么，怕离开一会儿，母后就没了是么？且还到不了那一天呢。”
皇帝打趣道：“你母后是嫌你在这里吵闹，整天叽叽喳喳的。”
红弦跟着小芸，退出了皇后的寝殿，耳畔还听到里面最尊贵的一家三口，在取笑的声音。
“小芸，昭媛在里面了，是么？”
迎面一个头戴紫龙冠，身着紫龙袍的青年，叫住了小芸。
小芸朝那青年伏了伏身，道：“回太子爷的话，公主在里面，皇上正和娘娘说话呢。”
太子点了点头：“里面怎么样了？”
小芸笑道：“有公主在，自然是一片祥和的。”
太子继续追问道：“母后的身子怎么样了？”
小芸恭敬地回道：“皇后娘娘这会儿的精神很好。”
太子看了一眼小芸身后的红弦，问道：“这位姑娘是什么人？”
小芸回道：“是之前平阳王妃说的，能取出千机莲子的秦二姑娘。”
太子轻轻地按了按自己的额头：“我想起来了，恍惚见过的。那一回，你同寒氐太子一番对话，可是好口才，怎么如今倒是缄默不言了。”
红弦朝太子伏一伏身：“太子爷谬赞了。”
太子伸手虚扶一下：“免礼，这一回，还要你多受累。你若能替母后疗好了伤，那便该算是你第三回替是我天朝立下功勋了。到那时，便是父皇母后一时想不起，本爵亦会替你请封。那些功名，你不必挂心，少不了你的。”
红弦只道一声：“是”。
小芸含笑道：“秦姑娘的手现在有些伤了，皇后娘娘命她先去休息，等候太医的诊断。还望太子爷有什么话，可以等后面有功夫了再细说。”
太子略点了点头，道一声：“你们去吧。”
便往皇后的寝殿去了。
小芸带着红弦，回到偏殿。
小芸笑盈盈地安排红弦坐下：“姑娘且先坐一坐，一会儿太医就会到，您别急。方才，是奴婢对您无礼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别同奴婢一般见识。”
红弦含笑道：“多大点事儿，姐姐倒这般记在心上。”
小芸笑盈盈地问着红弦：“姑娘您饿不饿，奴婢去给您取些点心去？坤元宫的点心，六宫再没有人不夸赞的。姑娘喜欢什么味儿的，奴婢去取。”
红弦轻摇摇头：“不用忙碌了，我倒不饿，只是有些累了，等太医过来，我还想再睡一会儿。”
小芸又道：“那奴婢伺候您躺下，把帐子放下，等太医到时，奴婢替您把手拿出来，准保不失一点分寸的。”
红弦轻笑一声道：“却也不必这么麻烦。我也还要听听太医们怎么说呢。”
小芸笑道：“您放心，奴婢到时准是一字不差的回禀给姑娘。”
红弦还是摇摇头。
小芸又道：“那姑娘现在渴不渴，奴婢给您沏壶好茶。有一味大红袍，公主平时都舍不得喝呢。”
红弦取笑道：“我若把公主舍不得喝的茶喝了，等公主想要时，又没有了，你岂不是要受埋怨？”
小芸奉承道：“如今皇后娘娘的凤体，全维系在姑娘一人身上，公主若知道茶是让您喝了，只会夸赞奴婢会事儿。”
红弦看着小芸，苦笑一声：“你平时伺候公主时，也这么多话么？”
小芸低下头：“姑娘若是嫌奴婢话多，那奴婢便不说了。”
红弦叹了口气：“我哪是嫌弃你啊，我是不想你这样郑重，我现在也不用茶，也不用饭，也不用你伺候我睡觉，你就像平时不在公主身边伺候时，该歇着歇着，我要用什么东西的时候，自然会找你帮忙的。”
小芸抿了抿嘴：“奴婢知道了。”
红弦一时苦叹一声：“我也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待我。可是小芸姐姐，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没有本事医好皇后呢？或者说我的手，彻底好不了了，又该怎么办呢？”
小芸安慰道：“姑娘您别想这么多，您的手，一定会好起来的。”
红弦苦笑一声：“我如今，实在怕自己这双手好不了。如果那样，我这罪过可就大了。”
小芸道：“真到那个时候，应该就是让您离开皇宫吧。您放心，咱们圣上，一向宅心仁厚。”
红弦心中暗叹一声：“这个小芸，看似天真烂漫，实则知道能在自己语焉不详的话中，听出自己的弦外之音。如今，只但愿她所说的皇上宅心仁厚是真的宅心仁厚。不然的话，自己这一回真就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一时，太医到了。
小芸如以往太医给公主请平安脉时一般，要拿帕子给红弦的手上覆盖。
红弦笑道：“芸姐姐这是懵住了。我这是外伤，伤的又是腕子，把手腕挡住了，又让人家太医怎么看呢？”
来的太医年纪很轻，一张俊秀的脸庞，温润如玉。
红弦看了一眼太医，心念一动：“太医请坐，您贵姓。”
太医坐在对面的椅上：“回姑娘的话，免贵姓刘。”
红弦笑道：“刘太医好。您今儿过来，看来是擅长伤科的了。”
刘太医道：“不敢说擅长。只是仗着年轻，眼力好些，太医院才让臣下来的。”
红弦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大人也不用客气，您是正经有品级的太医，我不过一介庶人，您不必在我面前以臣下自居。”
刘太医道一声：“是，不知能否得罪姑娘，碰一碰姑娘的伤处？”
红弦笑道：“那有何方，太医您请。”
刘太医抻手，摸了摸红弦的手腕：
“姑娘除了麻木微痛之外，还有别的感觉么？”
红弦微微凝眉：“倒是没有别的，太医您怎么看？”
刘太医道：“不知那人是怎么伤的姑娘。”
红弦皱着眉头：“那个人的武功很高，我根本来不及看清他怎么动的手，仿佛他只是随手握了握我的手腕，我的腕子就这样了。”
刘太医道：“听您说的这个情形，倒有几分像是中毒。”
红弦略微摇了摇头，道：“那倒不会，我之前用过百毒不侵的药物。”
刘太医却并不认同地道：“姑娘，各种药物、毒物，相生相克，或者有些药剂，可以解很多毒，但若说是百毒不侵，未免有些不羁，在下并不相信这世上有这样的东西。”
红弦笑道：“您在禁宫当差，江湖上的东西，您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的。我确实用过百毒不侵的药物，也验证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