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人的宜兰堂。
红弦躺在床上,只是觉得累,她太累了,之前还可以说是受了伤,没有修养过来,到现在,补得都过了,却还是累。这是让她想不明白的。
迷迷糊糊地阖上双眼,还没睡实,就听云岫道:“小姐醒醒。”
红弦含浑一声:“什么事儿。”
“徐大人把手串送来了,还说……”
红弦听到这里,一个激灵,翻身起来:“还说什么?”
云岫抿了抿嘴:“还说,让奴婢跟珠儿告诉小姐,大理寺不是把律法当做儿戏的地方。”
红弦听了,不由得怔住,她这一番,先将手串送送然后便报案,本就有些无赖,不过,对付那些无赖,也只有用这无赖的法子。
“他还说什么了么?”按耐下心中的不安,红弦望着云岫道。
云岫半低着头:“说完这句话,他转头就走。奴婢跟珠儿都没拦住。”
“珠儿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的?”
话音刚落,就听珠儿在门口道:“云岫这小东西,真是可恶,你就不知道等等我么?”
云岫转回头来:“我不是怕小姐等急了么?”
红弦取笑道:“我倒是没等急,刚睡下,就让你给叫醒了。”
云岫羞红了脸。
红弦伸出手来:“来拿吧。”
云岫从袖中拿出水晶珠串,放到红弦手上。
红弦微微一笑,方才冒险将这串手串送出去。倘若找不回来,指不定还要多大的是非呢。却没想到,这还不到两个时辰,就物归原主了。
手串在手上捻动,那熟悉的感觉,让自己心安。
“你们说,阿柔这一趟,会怎么样呢?”红弦一边捻动着串珠,一边问着自己的这两个丫头。
云岫皱着眉头:“奴婢连王宫的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哩,怎么猜得出呢。”
红弦轻笑一声:“这丫头今儿是可恶。珠儿,你比她稳重些,你说呢?”
珠儿摇摇头:“奴婢也猜不出。不过奴婢私心想着,阿柔是在王宫多年的人,心里总是有数儿的。”
红弦轻轻地点了点头:“但愿吧。”
“小姐这样担心,当时怎么不拦着她呢?”云岫抬起头,望着红弦。
红弦只道:“这话说的,我拦得住她么?她真想走,就我这两条腿,没事儿时都追不上她,更何况现在有事儿呢?”
云岫叹了口气:“那小姐现在这么担心,怎么办呢?如今又隔了这许久,奴婢跟珠儿更追不上她了。”
红弦叹了口气,嗔道:“谁让你们去追了。再说了,就她今儿,能不能进王宫,还两说呢,罢了,不想她了。”
说罢,又躺了下来。
云岫劝道:“小姐,这个时辰睡了,晚上还怎么睡,不如起来,奴婢陪您聊聊天,要么到那边,把大小姐请来,下个棋什么的。”
红弦苦笑一声:“下棋太费心神了,没意思。”
云岫又道:“那猜枚赌输赢呢?”
红弦依旧没什么兴致地道:“输了怎么样,又了又能怎么样呢?还是算了。”
云岫叹了口气:“小姐总是这个样子,让人怎么说好呢?”
红弦轻笑一声:“却也没什么不好。你们就是杞人忧天。”
话音刚落,只听门口一声讥笑。
众人抬起头来只看粉蝶站在门口。
红弦含糊着笑了一声:“姐姐这是笑话谁呢。”
粉蝶走到红弦面前,轻点红弦的眉头:“就笑你呢,说起杞人忧天,谁能比得过你呢。这还没怎么着,就把身边的丫头散了。”
红弦半低着头:“我也是实在地没有法子,姐姐,你是真不知道咱们秦家,如今是何等地风口浪尖。”
粉蝶叹了口气:“你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知道,只是咱们家,那边还有着怕风不疾,浪不大的呢,你说咱们能怎么办?”
红弦叹了口气:“还能怎么办,能劝走一个,便劝走一个吧,最后这几个,我实在是劝不动了。要说云岫也还罢了,珠儿,你该谢的人是云青,你这会儿也应该去投云青才是。”
珠儿垂着头:“奴婢知道,当日,若无小姐默许,云青也没胆量来帮奴婢。”
红弦低着头,苦笑道:“说来不怕你难过,当日,我动的也不是帮你的心,而是想试试云青是动的什么心思。”
珠儿只道:“不管您当初怎么想到,但终究是让云青帮了奴婢,不是么?”
红弦昂起头来,长叹一声:“都是好姑娘,怎么就落在这个地方了。”
众人纷纷劝着红弦。
红弦方有些好转,众人只听门外一声:
“二小姐救我。”
众人抬起头来,只看翠儿从门外扑了进来,径直地跪在了红弦的面前。
“云岫,快扶她起来,这是怎么了?”红弦有些惊慌地吩咐着。
云岫扶着翠儿坐了下来。
翠儿一边拿帕子捂着脸,一边道:“小姐,夫人跟施姨要拿毒药给我吃呢。”
红弦听了,拿手帕按了按自己的额头:“这是怎么回事儿。”
翠儿一行哭,一行道:“我这几日一直伺候着夫人洗脚,要说往常,我也没少伺候,不算什么大不了。偏今儿施姨娘一直是在旁边拱火。您也知道,夫人近来,对我一向是非打既骂。我除了忍耐,也没别的法子。今天夫人一会嫌水凉、一会嫌水热,让我添了几回水,就在我又出去打水回来时,听她们在里屋说,要弄毒药给我吃。”
红弦按着自己的额头:“你来找我,是打算让我怎么做呢?”
“奴婢求小姐能给我一条生路。”
说着,翠儿又要跪下来。
红弦微微一笑:“这算怎么一回事儿,好好说话,怎么又要跪,就是不心疼自己,也要心疼心疼自己的孩子啊。”
翠儿哭道:“小姐,您说我该怎么办呢?”
红弦看了一眼粉蝶:“大姐,你有什么主意么?”
粉蝶只是摇头。
红弦猛然想起平阳王宫的紫桐:“我劝你一句,你要想活命,这时赶紧当做没事儿人一样,回去。”
诸人不知紫桐旧事,都只是看着红弦。
红弦笑道:“她是当家主母,她让你伺候,你不伺候,这就是你的过错。有了这一重过错,别的事儿就都可以不问了。”
翠儿眼中含泪:“可是,她们要下毒给我。”
红弦微微一笑:“她们给你毒药,你就吃。吃了之后,自然有她们害怕的。”
“红弦!你说什么?”
“小姐!您说什么?”
诸人异口同声地道。
红弦笑道:“你吃了,她们才会露出马脚。当初,若不是她们真以为我坠崖了,我怎么有机会听到她们的手段呢?”
粉蝶听到旧事儿,不免红了脸,却还是问道:“可是,现在翠儿已经知道她们要下毒了。”
红弦笑道:“只是知道她们要下毒,又能有什么用呢?”
翠儿哭道:“可是真等她们把毒下了,再知道也就晚了。”
红弦轻笑一声,有些戏耍一般地道:“真毒死了你,我给你报仇,也就是了。”
翠儿与云岫、珠儿,尽都是一脸地茫然。
唯有粉蝶问道:“红弦,你不是开玩笑吧?”
红弦笑道:“多新鲜啊,可不是玩笑呗。我秦红弦什么时候是拿人命当游戏的人了。说笑归说笑,咱们现在说正事儿。”
说到此处,红弦正色道:“咱们夫人的手段,你们这些年也都见过,其实,也没多大本事儿。紫袖当初找不到有本事的杀手,她如今,也一样找不到异样难解的毒药。你现在先回去,一会儿,到了夜里,她放你休息时,你再悄悄过来,我教你一个解毒的法门,从此,便再也不怕她了。”
翠儿只是低着头,不敢动。
红弦正色道:“你如今,不能来我这里时间太长。还是先回去吧。”
翠儿我也很纠结不动。
红弦有些神色不郁地道:“怎么,你信不过我的解毒法门,打今儿起,我与你同食,每喝一碗水,都我先喝,你后喝,成么?”
粉蝶看翠儿还是不动,便笑道:“她已经担误了不少功夫,再回去,那边也不肯信的。这样吧,珠儿,你过去一趟,就说方才云岫去打水时,碰到翠儿,把热水浇她身上了,云岫不好意思,就先送翠儿来宜兰堂换衣裳了。与其遮遮掩掩,不如就这样过了明路,倒不用怕了。”
红弦看了一眼自己的长姐,又看了一眼珠儿,笑道:“快去吧。咱们大小姐,如今是有主意的人了。”
珠儿听了,抿着嘴,笑了一笑,便出去了。
红弦说了半天话,有些口渴,喝了些茶,便对翠儿道:“说来我那个解毒的法门也简单,就是要在你的手掌上划破一个十字,你到时别怕疼。”
翠儿斩钉截铁地道:“不怕的。”
红弦面上含笑道:“那就好,你附耳过来,我把口诀告诉你。”
粉蝶见状,直接寻个由头,回宣梅馆去了。
红弦也不相拦,只给翠儿讲了逼毒的法门。
翠儿睁大了眼睛:“奴婢不会这些的……”
红弦按了按自己的额头:“我看你身子这么壮,我以为你会的了。罢了,我辛苦些,若有不适,我替你逼毒就是了。”
正说话间,只看珠儿回来:“小姐,宫里来人了,说是皇后急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