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行甩的脸色,是红弦所不解的,她不知道那是冲馨萝来的,还是冲她们姐妹来的。
她拉着姐姐粉蝶的手,急冲冲地离开将军府。
粉蝶望着红弦:“你看他们是怎么一回事?”
红弦若有所思地道:“不知道,明天去定远侯府看看。”
粉蝶一时不解,喃喃地重复:“定远侯府?”
红弦皱着眉头:“去找秋雁姐姐,还有小先生冬鸿,看一看她们能有什么法子么?”
粉蝶亦是皱着眉头,道:“你确定,这没头没脑的事儿,找她们能有用么?”
红弦轻轻地摇摇头:“不知道呢,可昌现在又能有什么法子呢?”
粉蝶叹了口气:“我说句薄情的话,李大人的家事儿,咱们没必要掺合。咱们同馨萝姐姐固然要好,可咱们跟李家总不是相熟,咱们要是贸然地插手,对馨萝姐姐不一定会是好事儿。”
红弦听了,点了点头:“你说得也是,容我再想想吧。”
粉蝶见劝下了红弦,心里放松,浅笑一声:“那咱们现在往哪儿去呢?你大概不打算这个时辰回家吧。”
红弦笑盈盈地握着粉蝶的手:“我请姐姐喝茶。”
说罢,就拉着粉蝶往周之安的茶馆里来。
茶馆里的小二有认得红弦的,直接迎了上来:“表姑娘,您过来了。这位是?咱们掌柜的不在家,要么这样儿,您到后面坐一会儿。小的给您沏壶好的,再给您配上几样干果,您瞧怎么样?”
红弦笑道:“这位也是表姑娘,就依你了,前头带路。”
红弦转过头来,对粉蝶道:“舅父来京城了,开的这间茶馆。”
粉蝶只是低着头,她对红弦口中的这位舅父,并没有什么印象,此时也不好说:“不知道。”
二人被小二引到后面主人待客的屋子里,便安心坐了下来。
小二给配得茶也好,倒是红弦素日喝惯了的味道,干果也香甜,不喜喝茶的粉蝶,拈起几枚糖霜花生,只觉得味道格外甜蜜。
房屋的朝向也很好,这个时辰阳光从门窗照进屋子,让人感觉暖洋洋的。
身上暖洋洋的,心里便懒洋洋的,红弦坐在椅上,竟打起盹来。
粉蝶坐在那里,也无人说话,又不好像红弦一般打盹,只得在那里玩儿着衣带。
眼看着太阳西斜,此间的主人,还没有到来。
粉蝶心情忐忑,大着胆子地唤道:“红弦,差不多醒醒吧,你的药带着了么?”
红弦缓缓地睁开眼睛:“你说什么?”
粉蝶轻声细语地道:“我在问你,你的药有没有带着。”
红弦赧颜笑道:“没有,唉,我怎么睡着了,得了,咱们回去吧。”说着,伸手撑着桌子,站了起来。
粉蝶伸手扶了一把,道:“你不行再瞧瞧郎中,我怎么觉得你近来愈发容易犯困了。”
红弦苦笑一声:“倒是用不着,咱们先回去吧。我这身子是怎么一回事儿,我心里知道。”
粉蝶有些不高兴地道:“你心里知道,我心里却不知道,你能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儿么?”
红弦讪讪一笑:“不能。”
粉蝶叹了口气,也不再说什么。
姐妹二人,等不到周之安,便要回秦家。
临出门时,小二问道:“表姑娘,有什么话要小的给您带给掌柜的么?”
红弦轻轻摇了摇头,道:“倒是没有什么话,不过是陪长姐路过这里,便进来看看。”
说罢,红弦便拉着粉蝶走了。
粉蝶与红弦二人回到秦家,以然看到朦胧的月色。
二人不愿再给谭氏那边留下什么把柄,便往正房屋去。
到了正房屋,只看谭氏坐在床上,施碧云斜签着坐在后面,给谭氏揉着肩膀,翠儿跪在地上给捶着腿。
“两位大小姐回来了?”谭氏瞟了二人一眼,便不再看二人。
红弦笑道:“自然是回来了。继母若无别事儿,我们姐妹便先回房去了。”
谭氏冷笑一声:“我能有什么事儿呢。我又没养活个孝顺女儿,身上不爽利,就只能指着这些底下人照顾了。”
红弦脸上含着笑:“三妹是有些不像话,用我到宝竹轩,替您把她叫来么?”
谭氏呵呵一声:“你不知道她还在病中么?”
红弦笑道:“昨晚上,三妹不是说自己没病么?这会儿您怎么又说她病了呢?这病与没病的,我也不是医女,不敢乱说,不如这样,叫丫头们出去给三妹找个郎中,您看怎么样?或者干脆,我往王宫再舍一把脸,给三妹求个宫医。”
谭氏望着红弦,深深地吸了口气:“你出去吧。”
红弦却是有些不依不饶地道:“继母还是不要讳疾忌医,三妹这回的病,实在来得奇怪,这断断续续地,都一个多月了,您可真不能不往心里去。”
谭氏咬着牙,望着红弦:“出……”
不等谭氏把那个“去”字说出,红弦便笑盈盈地施了半礼:“我们姐妹先往书房去了。这回来还没过去见父亲去呢。”
谭氏呼出一口气来:“不必过去,你们父亲往城外兵营了,这个月,怕是回不来了。”
红弦听了,心里明白,往后的一个月里,这个家里,算是彻底地乱了。
她拉着粉蝶,回到园中:“姐姐,你是陪我回宜兰堂,还是回你的宣梅馆?”
粉蝶叹了口气:“我回宣梅馆就是了,你白天眯了一觉,我还没眯呢。”
红弦也不再相让,独自一人回了宜兰堂。
宜兰堂里,红弦晚饭好歹吃了两口,便将那些菜让与了小丫头们,独留下阿柔陪着自己。
“这几天,你没管那边的事儿吧?”红弦一边漫不经心地翻着医书,一边道。
阿柔嘻笑道:“哪边的事儿?”
红弦将书往胸前一合:“还能是哪,紫袖呗?”
阿柔眼睛往外一瞟:“我哪有功夫管她啊。”
红弦笑道:“没有便好,不过,我听她娘说,她这两天还是在病中,你说是怎么一回事儿呢?”
阿柔略一沉吟:“无非是她心里有鬼。还能怎么样呢?”
红弦听了,点了点头:“是啊,都是她自己心里有鬼,如今这鬼在她的心头住下,咱们也不用再管她了。阿柔,这些日子,我父亲不在家里,咱们家算是乱为王了。我又不能一直待在家里,就咱宜兰堂这些人,我的意思是能放走的,就都放走了。留下你一人帮我顶着,就是了。”
阿柔微微凝眉:“不知道小姐这又是要做什么了,就把这些人往外推。只不过,照我看呢,怕是不成,她们若都是肯走的,也不至于耽搁到今天了。”
红弦听了,轻笑一声道:“你这话说得过了,这些天,我也没得空能让她们走啊。”
阿柔笑道:“那我也把话说在前头,您手底下的这些个丫头,都是心思单纯的,这打定了主意,不愿意走的,除非您是下令撵出去,那是断不肯走的。”
红弦有些脸红地道:“这算什么?”
阿柔笑道:“您之前不是当着人总说,只当我们是在秦家借住的朋友,绝不拿我们不丫鬟看么?”
红弦轻笑一声:“既是朋友,哪有主人家发话了,却还赖着住下的。”
阿柔轻轻地摇摇头:“可是朋友要是一定不肯走,主人总不能到衙门里告一个私闯民宅吧。”
红弦嘻笑一声:“这可不是民宅,这是官员府邸,真那么论起来,是要充军的。”
阿柔不无慧黠地道:“那小姐忍心么?”
红弦伸手,按了按自己的额头:“让我说什么好呢?让她们走,于她们,还是于我,都是好事儿。”
阿柔有些不解地望着红弦。
红弦打了个哈欠:“罢了,我今儿也累了,你伺候我吃药吧,明天一早,叫云岫备下两千两银子,再将这些人,都叫过来吧。”
阿柔看红弦犯困,知道此时再多说也是无用,只得将药化开,喂红弦吃了。
吃过药,红弦安安稳稳地躺在床上,倒觉睡得香甜。
转眼天明,算上阿柔,一共九个丫头,齐齐地侍立在红弦面前。
红弦吃了药,又吃了两块儿点心,打量了众人一眼:“除了阿柔,你们都是跟了我几年的人了。平日里,跟着我,你们也没少受委屈。我今儿把你们都聚来,还是旧事重题,一人两百两银子的安家费,再领五士两,是给你们做衣裳、雇车马的。云岫,你给大家分分吧。”
云岫听了,上前一步:“小姐这怎么了,真不要我们了么?”
红弦轻笑一声:“你们的身契早就都在自己手里了,哪还说得上我要不要你们呢?如果硬要说是不要你们,那是我不想让你们继续住在宜兰堂了。”
云岫道:“小姐,我们倒是做错了什么呢?”
红弦轻笑一声:“你们什么也没做错,实在是留你们在我身边,也不过就是端茶倒水,成不了什么大用。让你们离开,三百六十行,不拘是做哪一行,将来也是我的人脉。这实在是一件对你们、对我,都是好事儿的事儿。你们怎么就不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