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弦笑盈盈地对冬鸿道:“那我往后,就叫你先生了。”
冬鸿有些夸张地答应了一声:“哎”。
馨萝笑道:“冬鸿,我给你找了这么个学生,你拿什么谢我?”
冬鸿白了一眼馨萝:“有这个必要么?红弦,咱们走。”说着,便拉着红弦去挑马。
红弦转过头来,望着馨萝。
馨萝喜滋滋地笑着,跟在后面去挑马。
“你头一回骑,我叫人给你挑一匹温顺一些的。”
红弦默默不语,马场骑马,本不是她今日所计划的。她对这里的一切,也没有半点熟悉,只能听从着馨萝与冬鸿的安排。
好在,她所要做的事儿,并没有哪一样一定要在今天做。
冬鸿给红弦挑了一匹马,叫人牵着,对红弦道:“你不用怕,试着上去。”
红弦接过缰绳,仗着腿脚还算灵便,手上又有力量,上去得倒还算轻松。
“头一回,可能会觉得有些高,而感到害怕,以后就好了。”说着,冬鸿又命人牵着马,带着红弦走上一圈儿。
红弦心中暗笑:“房顶子、悬崖边我都没有怕过,这点高又算得什么。”
高虽不算高,不过马背的起伏,忽高忽低地让红弦有些头晕。
红弦微微皱眉,冬鸿在旁边的马上,看在眼里:“怎么,你不舒服么?”
红弦轻轻地摇摇头:“没什么,只是不太习惯,有些头晕。”
冬鸿笑道:“你别总这么低着头,你往远处看,看得远一点,就没事儿了。”
红弦听了,依着冬鸿的话,朝远方望去,果然觉得比方才略好了一些。
在马场走了一圈儿,冬鸿从马上下来,问道:“怎么样,怕不怕?”
红弦亦在冬鸿与馨萝的帮助下,从马上下来:“不怕的。”
“不怕就好。你头一回,也不用骑太久,咱们一块儿吃口东西,你歇一歇,咱们再骑一圈儿,也就该回城了。”小先生冬鸿笑盈盈地一边往饭堂走,一边安排着后面的行程。
到了饭堂,馨萝与红弦哄着冬鸿,让冬鸿坐了上桌。
伺候的丫头们将早已备好的茶,与三人沏好。
一杯热茶入肚,心里暖和了许多。
馨萝猛然笑道:“前儿我新得了些春笋,今儿带了来了。不然的话,好好地弄一碗汤,也算沾些城外的野趣儿了。”
冬鸿轻笑一声,打趣道:“这可真是快有李姐夫了,瞧瞧今儿这丢三落四的。还好,我早让人给备下了吃食。这一冬天这样冷,说来也怪,那枸杞、榆树倒都抽芽得早,我让他们把枸杞芽儿拿油盐炒了,榆树叶蘸了鸡子儿调的面糊炸了,又打家里带的酱来,你们一会儿试试。”
馨萝笑着对红弦道:“你这位小先生,一惯在吃食上用心,和她那不识人间烟火的姐姐完全是两个样子。”
红弦也不接话,她对冬鸿的姐姐秋雁还有些印象,但交往不深。虽然秋雁与她跟馨萝都并列算做明簪的伴读,但终究没有一起共事过。她与秋雁只见过那么两回,依稀记得那是一个喜欢弈棋,喜欢诗文的姑娘。除此之外,她对秋雁已经没有太多印象了。
冬鸿笑道:“我三姐那个人,整天往书里一躲,也不知道她在干什么,真真无趣得很。我娘在家里,也常叹息,不知道要怎么给她找个婆家呢。”
馨萝微微眨眨眼:“等到秋闱,榜下捉婿,给她捉一个,不就好了么?”
红弦摇了摇头:“那却也不好,科场之上做的文章,都是官样文章,未尝趁得上三小姐的诗情。”
馨萝笑道:“你又懂了?”
红弦呷了一口茶:“姐姐忘了,我父亲是从科场上出来的。本来我也不大懂这些,不过年前那几天,我听父亲给我哥哥讲了许多文章,那时我才知道,这官样文章,同那诗文完全是两回事儿。多少诗词大家,在科场失意,却也不一定是当时的吏治腐败,而是他们的才华,本就不适合用在朝廷上。”
冬鸿听得津津有味,听红弦说完,便接口赞道:“你这一番话,我该叫你先生了。”
红弦听了,有些羞赧地道:“不过几句寻常话,您高看我了。”
馨萝岔开道:“你们两个也真是的,一对儿连亲都没定过的姑娘,倒在这里安排起姐姐的婚事了。”
红弦轻呼出一口气:“我们是没定亲,姐姐不也一样还没出阁么?又和我们有什么不一样呢?”
一时,丫鬟们端上了饭菜。除了冬鸿方才说的那两样,还有一道不知是用什么肉切丝同看不出是什么的微黄菜叶炒了,另外有一道笋丝汤。
冬鸿的丫鬟小贝给馨萝添了一盏汤:“李姑娘尝尝这里的汤,虽不及您家的,倒好歹也是笋,您将就些。”
馨萝只喝了一口:“倒也还好。这样吧,明天,明天咱们还过来,我一准将笋带来,冬鸿,把你三姐也叫来。红弦,你把你那姐姐妹妹也捎上。”
红弦听了,也不回复馨萝,只对冬鸿道:“小先生您还打算再收两个学生么?”
冬鸿看了一眼馨萝:“红弦的姐妹,也都不会骑马么?”
不等馨萝回复,红弦便笑道:“小先生问什么要问馨萝姐姐,却不直接问我呢?我家姐妹,确实都不会骑马。要么您教我一个人也是教,多教两个也是教。”
冬鸿兴致极好地道:“那敢情好。明儿问过她们,她们要都愿意的话,我就一块儿教了。”
红弦轻轻地摇摇头:“那恐怕不行,我那妹子,到现在身上还带着伤呢。”
馨萝深吸一口气:“可是她做的事儿,让令尊大人知道了,所以责罚了她。”
红弦有些惊异地道:“怎么,郡主没跟您提过这个么?是初七那天,她到秦家逼着我父亲对紫袖动的家法。那一回,打得确实有些重。”
馨萝取笑道:“说句不该说的,就凭令尊凡事都打算息事宁人的性子,如果只是郡主逼迫下动的手,断不至于十几天后,身上还有伤势,难道说,紫袖这几天,又挨打了么?”
红弦听了,心念一动。之前,阿柔在紫袖她们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打过紫袖,凭她的功夫,若是想,随时可以再打紫袖一回。纵是现在紫袖每天都跟在谭氏身边,也总有落空的了时候,会不会阿柔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又打过紫袖,才让紫袖身上的伤,好得那么慢。
待到回去之后,自己一定要抽空问一问阿柔的。
“应该不至于吧。若是父亲又罚过她,我不可能不知道的啊。”说着,随手夹了一筷子肉丝,放入口中。
鲜美的味道在舌尖绽放,吃不出来是什么的肉丝,仿佛混杂着各样肉的好味道,却没有各自的不好之处。
“这是什么肉啊。”
冬鸿嘻嘻笑道:“你看那可是肉丝?”
红弦听了,左右看了看众人,又揉了揉眼睛:“这不是肉,又是什么呢?”
馨萝听了,也夹起一筷子肉丝来,一样的没有吃出是什么肉丝来,只拿眼望着冬鸿。
冬鸿嘻嘻笑道:“这是用平菇,还有香菇切的丝。你们也别觉得把这两样菇类切成这样有多麻烦。这道菜的功夫,却不在刀工上,而是在那芡汁里。那芡是拿几样其他的蘑菇,加上老母鸡一只,火腿一方,猪、羊筒骨各一副,再加上鲜虾河蟹一起熬汤,然后加鸡肉蓉下在汤里,漂出碎沫,使汤清亮,然后又用银耳在那汤里炖了,待炖得稠了备用。”
“好一个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四小姐。”馨萝打趣道。
红弦也见过几回这样琐碎的吃食,不过素来不在此道上用心,只时听冬鸿细细道来,不由自主又夹了一筷子的“肉丝”,放在口中,细细咀嚼。
细嚼之下,果然觉得有一点淡淡的菌菇的味道:“这菜叶是什么呢?”
冬鸿嘻嘻笑道:“你真以为那是菜叶么?”
红弦又重新夹起一片菜叶,放在眼前细细看了。
“馨萝姐姐,你也看不出来么?”
正夹了一筷子枸杞芽儿的馨萝扬了扬眉:“总不能是肉做的吧?”
冬鸿笑道:“倒是差不多。”
红弦放下筷子,望着冬鸿,等候着她的讲解。
“那是鱼皮包裹着面粉,过油炸了。”
红弦听了,单独夹起一片“菜叶”,放入口中,那鲜美的味道,让她很快便相信,这确实是鱼做的。
“这拿素的充做荤的,又拿荤的充做素的,真难为你怎么想出来的。”馨萝笑赞道。
冬鸿望着馨萝,笑道:“素鸡素鸭你总吃过吧。拿豆腐做的。”
馨萝又夹了一筷子那荤素倒转的菜,道:“那些怎么能同这个比呢?”
冬鸿有些得意地道:“那是你没吃过好的,怎么就比不得了。赶明儿,我给你弄回好素鸡。”
馨萝笑道:“好啊,那我可等着了。明天,咱们可都别忘了。再带上……”
冬鸿却是拦道:“别,明天可来不及,况且你要邀人,总得挑个好日子,再正式下个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