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箴十分无奈地道:“我们在担心你啊。这玩意儿才起出来,母妃看到你失魂落魄地走了,就让我们跟着。”
红弦满不在乎地道:“我有什么可担心的,师兄,凡事总要分个清重缓急吧。是您说您担心我,我也知道,我当时样子,有些失了分寸,可是,您总该知道,弄清楚是什么人伤了王妃千岁,才是最重要的。现在,这个东西,咱们都不认得,什么时候出现的,更是无从查起。咱们现在,想寻仇都无从寻起。”
明箴满腔怒气,不知要向谁发作,只是不停地喘着粗气。
王妃轻声道:“明箴、簪儿,你们两个先出去。让红弦留下就是了。”
明簪问道:“有什么事,是不能跟我们说的?”
王妃笑道:“簪儿,你二哥跟红弦一到一处,便话不投机,你们在这里,我问不了红弦的话。”
这样的说辞,明箴兄妹俱都无从反驳,只得悻悻地离开。
一时,屋内只余下王妃与红弦二人。
王妃语态温和地道:“去看你娘了?”
红弦点了点头。
“我也想看你娘了,你知道,我与她分别的时间太久了。我们相识时,她还没有嫁人,你自然还没有出生。”
这话红弦听着心里并不是十分舒服,不过看着王妃虚弱的模样,红弦也不顶撞,只道:“母亲在时,并不曾臣女说过,与您相识。”
王妃嗐了一口气:“这也是我与她缘浅。她命苦,去得早。我,差不多也快要去陪她了。”
红弦低着头:“千岁莫要这样说,您老人家鸿福齐天,此番虽小有波折,却也是平安渡过,待之后寻到凶手,将之千刀万剐,您还有无限绵长的富贵要享的呢。”
王妃轻轻地摇摇头:“你也说这样的奉承话。我倒挺想看你刚才那个样子的。”
红弦笑道:“您将小王爷还有郡主遣出去,不就是不看臣女刚才那个样子么?”
王妃带着一点微嗔:“可我也不想听你说这些套话。”
红弦笑盈盈地道:“那千岁您想听什么,您只管问,臣女自然知无不言。”
王妃正色:“跟我说实话,昨天想到什么了,你要不告而别?”
红弦低下了头,道:“千岁,臣女知道那么一点医道,当然,比王宫中的宫医,自是不如,便是您身边的碧兰姐姐,也在臣女之上。对了,怎么回来之后,没有看到碧兰姐姐。”
王妃随口回应:“碧兰去炖燕窝去了。你别打岔,只说你为什么要走,别管别人。”
红弦羞赧地一笑:“好,不说别人,刚听您说到燕窝,臣女这会子倒是有些饿了,千岁,能不能赏臣女口吃的?”
王妃轻点红弦额头:“你这丫头,愈发没个正型,那边有点心,你自拿着吃。”
红弦走到桌前,拿起一块儿梅饼:“这梅饼,倒是消食开胃,只是臣女如今正饿,却是用不着的。臣女还记得上回来时,有味桂花糕,实在香甜。”
王妃笑道:“桂花过了时节,虽然做的糕,也还吃得,却总是差了那么点意思。”
红弦笑道:“这下子,臣女便明白,为什么您说和臣女的母亲当初是朋友呢。臣女的母亲,对这些吃食,也和您一样,讲究时节。”
王妃安静地望着红弦。
红弦收敛了笑意:“说起来,也是臣女愚钝,之前一直没有没有是往深处想,似您还有臣女母亲这样的人,都是最重保养身体的,即使不似那些常年锻炼的人身体康健,也应该是精气旺盛的。可是,臣女的母亲,却早早地去了。”
王妃叹了口气:“你娘她,往都已矣,你好好地活下去,她在天有灵,才会开心的。”
红弦低着头:“您让臣女不要说这些套话,您也不用说了。那一天,臣女跟着师兄,私自诊了您的脉,那个时候,臣女便觉得,您的脉,和臣女母亲当年的脉象是一样的。只是,那时臣女没有想到……”
“你说什么?”王妃将自己的脊背挺直。
红弦低着头:“臣女医道浅薄,那时又没有往深处想,只以为,臣女的母亲和您是一个病症,您有诸位宫医伺候,一定不会让您再蹈臣女母亲之覆辙。”说着话,又向王妃跪倒,深深叩首:“千岁恕罪。那个时候,臣女真的没有想到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王妃强压着心底的难受,道一声:“你起来。”
红弦略略抬起头来。
王妃勉强自己柔和地道:“你这些日子,在我身边,殷勤侍奉,也是因为这个,是不是?”
红弦的声音,低道极处:“是。”
王妃不解地问道:“为什么那个时候,不肯明说呢?”眼前这个姑娘,明明是那么喜欢直来直去的,为什么在这件事情上,却隐瞒了自己那么久。
千岁这是嗔怪自己么?怪自己没有早说,以至有所厌恶,让缉拿凶手更为困难:“臣女失察,请千岁治罪。”
王妃苦笑一声:“我又能治你什么罪呢?若不是你,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我竟中了镖。说起来,我该谢你的。”
红弦只道:“不敢。”
“罢了,我也知道,你昨天,为什么会那样儿了。这真的怪不得你,换做是谁,也不会比你更理智。”
红弦啜泣道:“臣女多谢千岁体恤。”
“好了,红弦丫头,近前来一些,离那么远了,不得说话儿。”
红弦膝行至王妃床边。
王妃轻轻地抚了抚红弦的鬓发:“好丫头,可怜你了,本来,我还有些怪你,觉得你不该在昨天大庭广众之下,那么做,弄得我没有一点应对。现在想来,是我对你太过苛刻了。没有谁,能做得比你更好了。”
红弦吸溜吸溜鼻子:“臣女不敢当。”
王妃哄劝道:“你怪明箴不借着寻你的由头,去找师父,可他也是因为担心你啊。好红弦,别埋怨他了,好么?”
红弦低着头:“臣女不是埋怨他,只是,他应该知道轻重缓急的。”
王妃笑道:“关心责乱嘛。我便不信,昨天刚看到那镖的时候,你要像现在一般,你还能不告而辞。你心里想着你娘,所以,你想不到这些事的后果。你师兄也是一样。他若不想着你,自然能想得到要去找师父。”
红弦叹了口气,望着王妃道:“他应该想着您的。”
“他知道我这边有宫医伺候,性命无碍,却看不到你,不知道你失魂落魄地走了之后,会做什么。这是他看到的轻与重。而你,你觉得自己平安无事,我这边中了镖,才取出来,之前的脉象,又和你娘相近。这是你看到的轻与重。你们兄妹,看到的轻重是不一样的。”
红弦轻轻地点了点头,羞涩地红了脸。
王妃问道:“你的哥哥、姐姐,没同你一起回来么?”
“臣女的姐姐,回家去了。是臣女的哥哥,送臣女回来的。”
“他怎么不进来呢?”
“外男无召,不敢擅入。”
王妃笑道:“小孩子家讲这个做什么。叫他进来吧。”
红弦道:“是,臣女这便去叫哥哥进来。”
正说着,只看碧兰端着燕窝进来。
王妃笑道:“你进来得正好,那燕窝且给红弦吧。还有,你去把秦家少爷请来。”
碧兰将燕窝奉与红弦,便退了出去。
红弦接过燕窝,却将燕窝奉到王妃面前:“千岁,这个是碧兰姐姐为您炖的,给您保养身子的。臣女不用。”
“你不是饿了么?就吃了吧,我这会儿,也吃不下。对了,昨儿给你的斗篷呢?”
“许是放车上吧。昨儿,臣女在母亲墓前,祝祷一番,想要求得一点显兆,可是风雪如故,臣女觉得,可能人鬼殊途,母亲如今见不得这大红色,便脱了下来。”
王妃豁然:“我说你的脸,怎么打进来就这么红呢?别再是冻坏了。”说着,摸了摸红弦的额头。
红弦笑道:“臣女一向火力壮,没事儿的。”
一时,王妃又道:“阿柔那丫头也没跟着你回来,是送你姐姐去了?”
红弦点了点头:“是。”
“她既回去了,也先不用回来,你姐姐身边,也该有个知心的人了。回头,让斑兰跟着你吧。那是个会打扮的,你年纪轻,长得也不差,正是该打扮的时候呢。”
红弦拒道:“臣女看您这边,几位姐姐有时还忙不过来,怎么好再让斑兰姐姐过来照顾臣女呢。”
王妃破颜而笑:“王宫这么大,我又不缺人用,给你一个怕什么。”
红弦低着头:“臣女终不会在王宫久待,等给您这边的事交割清楚,臣女还是要回家的。”
王妃取笑着:“无妨,早晚,你还得再住进来的。得了,不说这些闲话,你先回去,看你这张大红脸,回头还是让宫医给你瞧瞧吧。真冻坏了,将来你娘可得埋怨我了。你放心,你娘的事,我会想办法。不管你要做什么,整个平阳王宫,都会帮你。”
红弦心里一喜,朝王妃深施一礼:“有千岁您这样一句话,臣女心里喜不自胜。”
王妃还要让红弦下去休息,却看碧兰进来回道:“千岁,秦少爷让大殿下那边,给叫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