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弦，有什么事，跟哥说。”墨池搂着红弦，满是关切地道。
说，又能说什么呢？说自己要把母亲的坟墓挖开么？这太令人无法理解了。
“少爷，先把小姐带回车上，暖暖身子吧。”
“你是？”墨池并不识得阿柔。
阿柔道：“奴婢是王妃千岁给小姐的丫头。”
墨池点了点头，便要将红弦抱起。
红弦却是满心不愿：“你们先回去吧，我再等一等。”
墨池轻声细语地道：“你要等什么，是我们这些人都不能说的，难道说，这几个人，还有你不能信的么？”
红弦哀哀地叹了口气：“不是不信，是不能说。这哥，你回去罢，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
墨池焦急地道：“我怎么回去，让你一个人在这山上，真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们要怎么办？现在，还没惊动京师营，咱们回去，你有什么事说出来，大家帮你一起办。便是我们不行，还有小王爷呢。”
红弦转过头来，望向明箴，苦笑一声：“小王爷您先管您的自家事儿罢！王妃那里，正要用人，您不该跟臣女过来的。”
明箴咬了咬牙：“你便该不告而别么？你可知道，母妃看你走了，忍痛命人跟着你么？”
红弦梗着脖子：“那是您的母妃，您应该在她跟前照应的。臣女这边，您也看到了，您可以回去了。”
墨池轻喝一声：“红弦、不许放肆。”
明箴冷声冷气地道：“跟我们回去，母妃那里，还等着你呢。”
红弦从墨池的怀里挣脱，站起身来望着明箴：“小王爷，您信臣女，与此事无关，是不是？”
“我自然信你。”
“您既然信臣女，那便请先回去，在王妃和王爷面前，力保臣女清白。臣女，有臣女的事儿要做。”
“我信你，母妃也信你，但这个事情，必须你在场，我们才能商议出来一个结果。要么你回去，把该做的事做完，后面你想做什么，我们陪你一起。你要知道，不管你要做什么，有这些人帮着你，总比你一个人更强。要么，我们就在这里陪着你，等母妃移驾至此，让她老人家赶路到这里，你又于心何忍？”
红弦紧皱眉头：“你们又能帮我什么呢？有些罪孽，我一个人承受就够了。”大逆不道的罪过，剐一个人便过了。
“你又逞什么英雄？我们可以都不问你怎么样？那堆烂事，最后撕扯不出个结果，所有罪名都扣在你的头上，我们也可以狠心当做不知道。”明箴有些赌气地说完这一番话，便下了山。
他的家里，还有一个刚刚拔除了暗器的母亲。
论理，他应该在家里照料着自己的母亲，他并没有太多的时间，能够陪着红弦。
况且，此时的红弦，像个小刺猬一样地往外推着大家，若在平时，他还能跟着耗下去但是这个时候，他实在不能。母妃的身边不能没有人，单指着明簪一个人，撑不长久的。
明箴走后，红弦转身面向自己母亲的坟茔，道：“他走了，你们也走吧。”
粉蝶亦有些赌气地对阿柔道：“阿柔，咱们走。红弦，我们你信不过，大哥那是与你同天同地的一奶同胞，你同他之间，不应该有什么不能说的。我虽不懂你心中所想是什么，但我知道，一人计短，两人计长。”说罢，转身便走。
阿柔劝道：“小姐，大小姐说的话，没有错，有什么话，您该说出来的。奴婢只是个丫头，不配听您的心事，不过，奴婢就在那边车上，您有什么要的，让少爷招呼一声儿，奴婢这就送过来。”
说罢，阿柔便离开了。
一时，周夫人的坟前，只有墨池、红弦兄妹两个。
“他们都走了，妹妹心里想什么，您告诉我了么？”
红弦轻轻地摇摇头，道：“哥哥，我真的想娘了，我太想见见她老人家了。”
墨池苦笑一声：“傻丫头，我也想娘，可是，咱们现在除了想，又能怎么样呢？母亲在时，咱们一家人是何等地平安喜乐，到现在，整日鸡飞狗跳。我还好，能躲到书院里去，可是你，却没有一点法子，你只能在家里，每天跟她们耗。是哥不好，只顾着自己躲清静去，没有想到妹妹每天和她们在一起是何等地烦闷。”
红弦苦笑一声：“哥哥，您别这样说，您出去读书是正经事，明年大比之年，一举夺魁，哪里又还怕她们去。”
墨池笑道：“一举夺魁，哪里那么容易。倒是妹妹，如今得了千岁青眼，其实，也可以不与她们为伍了。你不该顶撞小王爷的。”
红弦轻轻地摇摇头：“王宫之中，并不比咱们家清静，这一个月，我看透了，与其跟这些人耗一辈子，不如就清清静静的一辈子。大不了，我找玉果去。”
“母亲面前，不许说这样的话，空门又岂是好入的。不管怎么样，等明年秋闱一过，我就能在家中常住了，到那时，我总是能帮你一些的。”
红弦轻轻地点了点头。
“红弦，我不知道，你今天究竟看到了什么，就什么规矩礼仪都不顾地走了过来。不过，我知道，王妃，还有小王爷是真的担心你。红弦，你是个聪明的姑娘，别伤了担心你的人。那并不应该。”
红弦苦笑道：“哥哥，有些事，并没有必要让他们也牵扯进来。有些事，只能我自己去办。”
墨池柔柔地问道：“连哥也不能知道么？”
红弦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墨池无奈地道：“好，你觉得哥不应该知道，哥便也不问了。不过，有一件事，你要答应哥。”
“你说。”
“红弦，你这辈子，太过要强，强到了你甚至会把自己当做旁人一样冷漠，有些事情，明明可以给自己谋一条出路，你却要依着你所谓正确的方向去走。哪怕这正确的路，是一条死路。你不要反驳我，你现在心里正乱着，等你静下来之后，想一想，是不是我说的这个样子。我也不盼着你能有什么改变，不过，你应该知道，我们都盼着你能好好地活着，所以，你往后要做什么事，不要那么不计后果，很多事情，凭你的心智，你完全可以换一种方式，保护住自己。你心里有事，现在不肯说，我知道你是怕我担误了在书院的书。我可以答应你，我不问，平平安安地到明年秋闱之后。而你，也要答应我，在明年秋闱之前，不要再这样冲动，让我从考场出来的时候，能看到你毫发无损地来接我。”
红弦微微一笑。自己的长兄，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但他却能感受到自己的心意变化。他能看得出，自己来到母亲的坟前，心情是怎么样的。
墨池抖一抖斗篷，披在红弦身上：“咱们走吧。”
红弦轻轻地点了点头。
她想要一个结果，但这个结果，总不能寄希望于鬼神之说。而自己，却没有自己长兄所认为的那么大胆。或者自己真的要按长兄的说法，换一种方式。
兄妹二人，相互扶持着下了山。
远远便能看到一盏孤灯，那是阿柔与粉蝶给他们留的。
走到近处，只看阿柔在那里走来走去的。
阿柔听到这边积雪被踩实的声音，发现了红弦，直飞奔过去，将红弦迎到车前。
到了车前，阿柔搀扶着红弦上了车。
远远一声鸡鸣，天便快要亮了，眼下，却是一天之中，最为黑暗的那一刻。
这个时候，不是适合赶路的时候，而且，即便是赶到城门口，城门没开，也进不去。
阿柔服侍红弦坐好，又掀开车帘对下面的墨池道：“少爷，您也上来避一避风吧。”
车厢里打着盹的粉蝶，听到声音，缓缓睁开眼睛：“你回来了？咱们是回家，还是回王宫？”
红弦叹了口气：“你想回哪里？是家，还是王宫？”
粉蝶苦笑一声道：“两边都乱着呢，哪里又能安稳呢？”
红弦扬了扬眉：“你带着阿柔回家。阿柔，你得帮我一件事儿。”
阿柔应声：“小姐，您吩咐吧。不管是刀山火海。奴婢都无二话。”她眉宇间，颇有点跃跃欲试的样子。
红弦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却也不是什么难事，长姐身子弱，又没人护着，在那家里，总是吃亏的。你们回去之后，商议一下，是眼下委屈些，然后等我回去，彻底把这事儿办了，往后咱们就都活得顺心了。还是说直接跟那边挑明，长姐是跟咱们一心，要这么着，这些日子，就得阿柔你多受累了。拿出王宫来人的款，能压她们一头，便压她们一头。若是她们不服你，你就往东宫去求太子妃。”
说着，红弦摘下头上金簪：“阿柔，这个你是认得的，能怎么用，你们两个商量着来。”
粉蝶低眉顺眼地道：“妹妹你觉得怎么好，我们就怎么办。”
红弦笑道：“于我怎么都一样，就看你想要什么了。你们回去商量着办，也不用过来跟我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