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籁俱寂的时分,何夕程的心跳声贴在前胸格外的清晰,江练就这么搂着他,手指略微僵硬的抓着他的衣服把他往怀里颠了颠,抱的更稳了些。
他身上的酒味冲鼻,不知道是喝了多少才会醉到这般地步,江练稍稍低下头,就可以看到他泛红的眼尾和一双幽黑的眸子。
把人抱到他的房间,江练又帮何夕程脱了鞋和外套,让他安安生生地躺在床上,然后自己站在床前心里盘算着是否该给何夕程煮点醒酒汤。
思索了片刻,还是怕何夕程没怎么喝过酒明天指不定头会痛成什么样,江练还是迈进了厨房的门。
从橱柜里找到了瓶蜂蜜,江练又烧了壶水,打算给何夕程泡点蜂蜜水解酒。
端着泡好的蜂蜜水回到何夕程的房间时,床上的人已经翻了个身蜷缩着,手里攥着被子,把自己的头埋了进去。
费劲的把何夕程翻过来面朝着自己,江练还没重新端起蜂蜜水,下一秒何夕程却伸手拉住他的腕阻止了他的动作,随后整个人都趴在了江练的大腿上。
“何夕程,何夕程?”
叫了两声,除了舔了舔自己干燥的唇,何夕程并没有其他醒过来的迹象,江练有些无奈,不得不继续附在他耳畔喊:
“何夕程,醒一醒。”
喊了好多遍后,何夕程终于有些不耐的掀开了眼皮,他似乎是没有看清楚眼前人是何人,张口便是一句:“张牧谦你别吵我,我想睡觉……”
此话一出,江练握着杯子的手生生停滞在半空,他撇下眼,漆黑的瞳仁失了灯光的照映越发黯淡,看着何夕程近在咫尺的脸,他却觉得好遥远。
太远了,当真太远了。
七年时间改变了太多,虽称不上沧海桑田楼起楼落,却终究是物是人非。
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呢?是分明一次又一次告诫自己这段感情已是过去式,可还是次次落空,次次心痛,反复鞭尸那段感情。
叫过好多遍的名字,终于在梦醒时分消音,曾经沧海的原来也只有他一人。
何夕程还是何夕程,可江练却不像江练了。
蜂蜜水的热温也不抵夜凉如水,滞了片刻再度动作起来的手腕此刻仿若生了锈的齿轮,江练僵硬的把杯子压在何夕程的唇沿,然后轻轻扶起何夕程的头,让他小口小口的喝完这杯水。
“睡吧。”他喉间生哽,刻意压低了嗓音不愿将自己的破防与难过袒露在何夕程面前,哪怕他喝醉了,哪怕他靠在自己怀中,嘴里叫着他人名姓。
他对着何夕程说晚安,怀中人尝到蜂蜜水的甜味,眉头也舒展了,换了个姿势趴在了枕头上,梦里也绵延了江练给予的一抹甜。
看他安然入睡,江练纠结了一整晚的心终于也落了下来,他收拾好所有,生怕明日何夕程醒来发觉了自己遗留的痕迹。
做好了这一切他才离开了何夕程的家,与此同时铺天盖地的疲惫沉沉的压下来,叫他喘不上气来。
商邑生日当天收到了许多人的祝福,江练早上上班路过他的办公室时看着桌上满当当的礼物着实愣了一下,他看了眼自己手上的礼物袋,觉着可能没地放,思虑片刻最终决定下午下班再给商邑。
照常去查了何骁的房,男人已经醒了过来,状态看着还不错。
忙了一天,距离下班还有五分钟时,商邑蹦蹦跳跳地来到了江练的办公室门口,咧着嘴笑着叫他下楼去吃饭。
江练看了眼时间,决定还是先去查最后一次房再跟商邑离开,商邑也没拒绝,只是跟在江练身后要跟他一起去。
何夕程今天没有来,只有他的继母带着孩子过来了一趟,江练查完房出来时恰好撞上林玉的孩子在走廊哭闹,尖锐的哭声吵的人耳膜生疼,见状,他不禁皱了皱眉。
住院部是禁止喧哗的,但那小孩却哭闹个不停,江练实在看不下去,便走了过去礼貌地劝说林玉,谁料女人睨了他一眼,随后嗤笑了声,红艳艳的唇一张一合,刻薄的话语随之而来:
“你果然和何夕程有关系啊,是他让你在我面前摆谱的吧?”
听到林玉的话,江练面色更加冷峻,商邑看不惯她的态度,直接昂着头就上来怼人:
“你这病人家属怎么这么不讲理?医院是你家开的啊?没看到这里是住院部吗?你的孩子这么吵,人家病人怎么休息?”
眼见着两人有要吵起来的架势,江练当即拉了拉商邑的胳膊把他往自己身后推,怕商邑一时激动受批评。
而就是这时,江练突然看到何夕程的身影从楼梯口那边出现。
林玉就怕何夕程,本来她上次看见江练和何夕程在说话,以为江练和自己的继子是一伙人,所以今日略微猖狂了些,此刻看见何夕程脸色阴沉,她连忙把自己的儿子保护在怀里,像是怕何夕程对孩子做些什么。
何夕程径直走了过来,目光淡淡地扫过江练和他身后护着的商邑,面上没什么表情,眸光落在林玉身上时却又狠厉了几分。
一对上何夕程的眼睛,林玉顿时慌慌张张地拉着儿子走了,半个屁都不敢再放,商邑看到这场面也笑出了声,还扯了下江练的衣袖想看他的反应,却见到江练的脸色比先前更冷了几分。
很突然地,商邑有种莫名的想法冒出来,这个何夕程好像和江练有点瓜葛,不然江练也不会每次和他见面都是这种怪怪的氛围。
不等何夕程再看过来,江练直接转过身,低声对商邑说:“走吧。”
离开了病房走廊,何夕程的身影也消失在视线中,江练僵直的背脊这才是真正的松懈下来。
“你和那个病人家属认识?”
商邑好奇的话语传入耳窝,江练抿了抿唇,很违心地答了一句“不认识。”
“哦,好吧。”商邑没再追问,反倒是江练内心分外杂乱。
聚会上大多数人都是医院里的同事,工作上有交集但私底下却从不联系,所以在江练跟着商邑进包间时,有人脸上明显的流露出惊诧,江练倒是没放在心上,只随便寻了个位置坐下。
商邑就坐在他旁边,期间时不时就要和江练碰个杯,毕竟他今天是寿星,江练不好拒绝扫他的兴,所以每次商邑举杯他都会应和。
吃过饭,一众人叫着去唱k,这种经典环节江练并非第一次遇上,但今日他心情不好,在场又是生人居多,所以他也没什么兴致参与这种娱乐活动。
但拒绝的话刚说出口,商邑兴高采烈的神色肉眼可见的垮了下去,周围有人见情形不太对,纷纷劝说江练一起去,面对此番场景江练也说不出第二句拒绝的话,只得应了下来。
进了ktv,早早订好了包厢便有服务生领着他们去对应的包间,果盘与酒都是事先准备好的,看这个架势估计今晚得闹腾到十一二点,说不定还会不醉不归。
昏暗的包间内弥漫着一股子空气清新剂的气息,开出来的酒散发着淡淡香味,江练坐在桌子前闻的真切,彩灯的昏暗光线时不时闪过他的脸,映亮他一双波澜不惊的眸。
唱歌途中,有几个人客套的询问江练是否点歌,他摆摆手微笑着拒绝,对方也不再坚持。
“你不唱歌吗?我记得你唱歌挺好听的啊?”
商邑此时凑过来附在江练耳畔轻声询问,得到的却是江练的摇头:“听就好了。”
而就在他出神的盯着屏幕时,一段熟悉的旋律蓦然响起,拉回了江练神游的思绪。
他猛地回过神来,目光聚焦在一个并不相识的女人身上,前奏过去后,女人举起话筒唱的入神,升了key之后的女声婉转,和原唱低沉磁性的男声不同,却依旧清晰地将江练拉扯回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个初夏。
“我说了所有的谎”
“你全都相信”
“简单的 我爱你”
“你却老不信”
他忽然回到了那一段夏,戴上一只耳机,看着一个人,听着一首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