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房门并反锁上的那一刻,何夕程难以言喻自己此时的心情如何。
他倒在床上,先是沉默了许久,然后过了一会儿突然猛地踹了一脚空气,喉咙里堵着一口脏话却骂不出来,最后又化成难以下咽的怨气狠狠地吞下肚。
房间里安安静静,除了他的呼吸声别无其他,没有人管他情绪怎样,也没有人会安慰他的难过。躺在一个昂贵的房间里,何夕程却觉得自己的存在廉价无比,甚至有种被全世界抛弃的错觉。
又过了一会,何夕程的房门忽然被敲响,保姆阿姨轻声问他需不需要吃点什么,他的脸埋在被子里,闷声回复道:
“不用了。”
没有人打扰,何夕程躺着躺着就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饥饿感将他唤醒,何夕程惺忪的掀开眼皮,只觉口干舌燥浑身乏力,摸索到手机的位置后,他瞅了一眼时间,已经将近十二点。
夜彻底静悄悄了起来。
翻身起来,坐在床沿的何夕程挠了挠自己的头发,思考着到底是点外卖还是打电话叫萧璟出去耍。
想来想去,最后他还是给萧璟发了消息。
和萧璟约定好在人民西路见面,何夕程率先赶到,他随便找了个深夜烧烤摊点了份炒粉,又望着油亮的肉串没忍住下了手。
他平时很少吃路边摊,倒不是因为看不起,只不过小时候家里人都不让吃,说不卫生,以至于何夕程一直以来都对此抱有一种莫名的偏见。直到后来萧璟强迫他吃,他才慢慢的接受下来。
坐在街边小桌旁,晚风清凉扫过脸颊,这旁边是南大桥,桥下的江水清澈,江风特别大也特别舒服,两岸的霓虹灯五光十色,波光粼粼的江面在夜里都清晰可见。
何夕程的背后有一棵沧桑的榕树,树干粗壮目测两人才抱的住,数不清的枝桠缀着层层绿叶,风一吹过来还有点清香。
萧璟骑着摩托到的时候,何夕程碗里的炒粉都吃了一大半了,他抬起头扯了张纸巾擦嘴,看着萧璟把他那辆心爱的摩托车停在路边,然后走了过来。
“好啊何夕程,你居然不等我来就开吃,吃独食啊··…···”
听到萧璟这句话,何夕程蓦然发笑,接着他熟练的还嘴道:“你自己看看时间,你来的也太慢了,等你来我人都饿死了。”
和萧璟这种人在一起就是有种特殊的魔力,不管心情如何,都会被他逗的开怀大笑,和他待在一块也非常的轻松自在,丝毫不用担心把他惹生气什么的。
在炒粉和萧璟的双重安慰下,何夕程的情绪逐渐上升回归正常值,填饱了肚子后多巴胺分泌显著,原本被家里人搞的那点不愉快都被他嚼碎进胃里消化了。
“你爸新老婆你见过吗?”吃到一半,萧璟突然开口问。
何夕程咬了口酥脆的鸡腿皮,含糊不清的回答:“见过吧,不太记得样子了,好像还挺年轻挺漂亮,把老头迷的半年就要结婚了。”
说完,他还特别不屑的冷哼了声。
“你说那女的不会惦记你家的财产吧?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生个孩子上位,然后抢你继承人的位置。”萧璟手舞足蹈的描述着,看起来还很兴奋,结果何夕程白了他一眼:
“你电视剧看多了吧。”
“就算她有这个想法,我爸也不会这么做,他要是敢这么做,我妈得从美国飞回来跟他打官司。”
听完何夕程的话,萧璟又问:“那你妈知道这回事吗?”
何夕程摇摇头,把骨头丢在垃圾桶里抽出一张湿巾擦手,一边说:“她最近很忙,回国的时间也比较短,我们没有怎么聊过了。”
断断续续的聊了些天,点的吃的也差不多都吃完了,何夕程感觉自己有点撑,便站起来走动了两圈。
“待会去哪?”萧璟也站了起来。
“去······”何夕程环顾四周,没个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于是指着江边:“去散散步呗?”
“行。”萧璟答应的干脆,“那待会再回来,我车就停在这了。”
何夕程点点头,然后和萧璟并肩走在路上。
凌晨的江景何夕程早已见过许多次,从初中开始,他和萧璟就差不多把这个南城走了个七七八八,这里的一切他们都熟记于心。
他向往的平稳惬意的生活,只有在此刻才能真实感受到些许,夜凉如水,将心情上的褶皱一一抚平,他们行走在江边,风掀起刘海轻轻地亲吻眼睛。
不知道走了多远,何夕程腿有点酸了,萧璟无奈的看着他,拖着他的手往回走。
然而就在这时,何夕程突然看到了停在路边的一辆熟悉的车,他再一转眸,驾驶位的车窗在此刻徐徐降下,里边那张脸他再熟悉不过。
何夕程一看到陆岭年就下意识的想翻白眼,现在也不例外,他不等陆岭年开口搭讪,便推着萧璟大步往回走,谁知陆岭年居然还开着车慢悠悠的跟着他,透过窗口对他打招呼:
“好久不见,程程。”
一听到这个称呼何夕程就浑身起鸡皮疙瘩,他冷着脸不留情面的回呛了一句:“拜托你别这么叫我了,咱们已经分手了,别恶心我了。”
萧璟没反应过来怎么何夕程的前任突然就出现了,他懵懵的看着两个人,夹在中间倒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见何夕程这么回自己,陆岭年倒也不生气,还顺带着跟萧璟打了个招呼:“萧璟小同学你好。”
面对陆岭年的笑脸,萧璟还来不及质问凭什么他和何夕程一样大就变成了小同学,结果下一秒他就被何夕程拽着衣领大步往前跑,差点没一个踉跄摔个狗啃泥。
逃离了有陆岭年的地方后,何夕程这才松了口气。
萧璟大口喘着气,过了好久才勉强平复呼吸:“不是,他怎么还对你这么亲热?”
“他神经病。”何夕程直接回道。
听到这句话,萧璟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猝不及防的笑了声,然后在何夕程疑惑的眼神里开口:
“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热衷于折腾江练了,原来是受够了亲热的,要整点冷淡的换换口味。”
闻言,何夕程上来就是一脚:“滚。”
周末对于江练而言,是少有的轻松时刻。
上午陪母亲去了趟医院复查,结果要等到第二天下午才可以拿。回到家吃了午饭,江练眼见着母亲睡下了,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房间写作业,而是从房间的抽屉里找出钱包揣在身上,然后带上手机出了门。
明天是施云的生日,他既然答应了施云要去她家庆生,那么总不能空手而去。
昨晚睡前他琢磨着这个事情,还特地发消息询问了一下微信里仅有的好友沈鹭,编了个理由问他该怎么送女孩子礼物。
那边罗列出一大堆,江练看着那些字许久,却始终挑不出好的,要么太贵了他买不起,要么太俗套了,以他对施云的认知她应该不会喜欢。
所以纠结了好一会,最终也没有想到该送什么。
这边最近的商场需要乘6路公交车抵达,走路需要半个多小时,江练等到公交车后挤在人群中上车,护好了自己的口袋以免有扒手。
午后阳光灼热,江练在车上被挤的又闷又热,好不容易下了车,他大步的迈向了商场大门。
商场里开着空调,一进去便感觉到冷气袭面,非常凉快,江练搭扶梯上楼,根据指示牌准备去到三楼。
这边的商场是南城第二大的购物中心,周末人尤其多,而且常常有一中的学生出来逛街。江练戴了个黑色渔夫帽隐没于人群中,为的就是不碰上熟人。
到达三楼后,江练向四周张望着,周边琳琅满目的物品一时间让他有些看不过来。经过一夜的思考,他最终决定买支口红或者手链项链一类的东西送给施云,沈鹭今早跟他说这个年纪的女生最喜欢打扮自己,送这些肯定会喜欢。
走到化妆品专柜区,江练才刚刚走近,便有柜台小姐热情的走过来为他介绍,一口一个帅哥让江练有点招架不住,非常局促的站在原地。
他听那位小姐的介绍挑了支外观轻奢适合少女的口红,付款时面对昂贵的价格他忍不住抿了抿唇,但最后还是买了下来。
买完礼物后,江练没打算逗留直接就准备回家,他循着记忆里的路线回扶梯,结果却不知道弯弯绕绕的走到了哪里。
而当他有些茫然的看路时,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呼喊:
“江练!”
他听见喊声回头,入目便撞进身后几米处何夕程的眼里。
在江练愣神间,何夕程迅速跑了过来搭上他的肩,满眼期待的问他:“江练,你玩不玩密室啊?”
江练下意识摇头:“不玩。”
谁知何夕程却不放过他:“哎呀,我们就差一个人了,你和我们玩一场吧,不需要你付钱!”
江练还是不打算答应,并且就要转身离开。
就在此时,何夕程一把拉住他的手腕拦在他面前,露出一副他从未见过的表情说:
“求求你了,你就玩嘛,就一场!我发誓,我不干别的,以后我不骚扰你了,江练,好不好嘛?”
面对语气如此热切的何夕程,江练其实是有一瞬间的懵的,他内心复杂,想走但又忽略不了面前人的哀求,纠结迫使他迟疑,然而当他迟疑的那一秒钟,何夕程骤然朝着身后喊:
“我拉到人了!咱们可以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