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闻远的眼神瞟向薛天辰，淡淡一笑，“老夫没记错的话，皇上分明是委派刑部来主审钦犯，理应由刑部来抓人，想不到，薛大人竟然比刑部提前抓到了钦犯，实在是出人意料之外。”
曹丞相素知以薛天辰的脾气，多半不会说出什么好话来，便抢先说：“说来话长，看到皇上日夜为此事忧虑，我就委派了薛大人去寻人，希望能帮助刑部减轻些负担，我想冯大人应该不会介意吧？”
冯大人连连点头，对着曹丞相陪笑道：“丞相说的哪里话，有丞相大人出手相助，下官自是感激不尽，又岂敢有介怀一说？”
见曹丞相公然袒护薛天辰，高闻远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嘴角微微含笑，“果然还是丞相大人考虑周到。不过，我记得薛大人的职责是宿卫京师，想不到在捉拿朝廷钦犯上也有一手，让你担任都尉一职实在是屈才。想那京兆尹程大人若能得薛大人这样的人才，办事效率一定比现在高出百倍不止。”
在场众人谁都能听得出来，他此话名为表扬，实为贬低。
薛天辰官居四品折冲都尉，与京兆尹平级，若去他手下做事，那无异于是降级。
薛天辰虽无意于官场升迁，却也不能忍被高闻远当众折辱，“高大人谬赞了，下官只是知听命行事，不比某些资历平平的人，只要生的好，会投胎，哪怕什么也不会，也自有高官亲眷为他安排差事。”
高闻远正自喝茶，听他如此揶揄，惊得一口茶水吐出，险些被呛住，待要喝骂，却止不住的咳嗽。
夏书恩与颜溪月在一旁暗笑不止，心想高闻远好歹也是他的上司，竟当众教他难堪。
看高闻远老脸涨的通红，薛天辰心中得意非凡，继续说道：“也幸好是我提前找到了他们二人，否则再慢些，被某些人暗杀于无形，这个案子恐怕就再也查不下去了。”
冯大人与高闻远互相望了一眼，冯大人忙问薛天辰：“你可查到是何人所为？”
其实这个问题，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刚才薛天辰虽大胆揶揄过高闻远，但在此事上也知没有确凿的证据前务必谨慎，故而答道：“那些来暗杀的人都是武功高强之人，恕下官没能查到结果。”
冯大人生怕他真的说出什么，此刻便放下心，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既然……既然犯人现已安全，那便开始审案吧。”
就在冯大人手中的惊堂木即将拍下之际，却被薛天辰突然打断：“慢着！夏书恩是皇上指名要追捕的嫌犯，可此时竟然有人来暗杀他，难道两位大人不觉得奇怪吗？”
高闻远心中一凛，面上对他睥睨道：“不知薛大人有何高见？”
薛天辰说道：“如果夏书恩是被人冤枉，那么来杀他的杀手，极有可能就是这起案子的幕后黑手，目的就是为防止他在公堂说出实情，所以才会派人提前下手。
这样一来，勾结敌国与谋害周将军这两件案子就死无对证。如果查到了谁是这背后的始作俑者，这桩案子也就真相大白了。”
高闻远脸上虽不动声色，心里却暗骂不止。
冯大人见他面有愠色，自己也不好接这个话茬，仿佛是想到什么，沉脸说道：“我记得这个案子好像没你薛大人什么事情吧？你只是帮忙抓个人，什么时候轮到你在这说三道四了？”
夏书恩心知薛天辰的话不无道理，也十分感激他在公堂上为自己辩解，可眼下敌在明，我在暗，又拿不出什么有力的证据，除了徒增口舌之争外，对案情又有何增益呢？
以薛天辰的脾气哪里容得他这般态度，他刚要出口争辩，夏书恩轻咳了一声，薛天辰立刻意会他的意思，望见曹丞相微闭双目，稳坐不动。
冯大人看他哑口无言，心中一喜，待要好好出言训斥一番，曹丞相却早已等得不耐烦，“冯大人，看来我刚才的话，你是一句也没听进去。”
冯大人这才想起曹丞相刚才就已经说了要开始审案，他作为主审竟然差点把此事抛诸脑后。
他小心翼翼地上前道：“丞相大人，这里您最大，不如您来审吧？”
曹丞相看也不看他一眼，将茶杯安放在桌上，“冯大人，皇上下令你才是本案的主审，本相只不过是督办，在一旁看着就行了，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此时，曹丞相与高闻远均是坐在堂下，分坐两边，高闻远亦说道：“冯大人，丞相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做，还是以审案为先。”
冯大人这才缓步走上桌案，盯着堂下的夏书恩与颜溪月，突然拿起惊堂木，“啪”地一声，震得在场众人都是一惊。
年逾六旬的曹丞相被他这么一震着实有些受惊，不免脸现愠怒：“冯大人，我还不曾耳聋眼花！你要审的也是两个年轻人，有什么话你直说就是。”
冯大人本意是想震慑堂下的夏、颜二人，不意竟惊吓住了丞相，慌忙赔笑道：“丞相大人，下官知错！下官知错！对不住了！”
随即又对夏、颜喝令道：“大胆钦犯！到了公堂之上，为何见官不跪？”
其实，早在上堂之前，夏书恩就已特意嘱咐过颜溪月，他曾发过誓，此生再不会向高闻远这等高居庙堂的虚伪小人下跪，到了公堂上，她也无需下跪，到时他自会解决。
面对冯大人的威吓，夏书恩丝毫不惧，不急不缓地躬身行礼道：“大人容禀，自三年前，我从兵部卸任后，就给自己立下了一个规矩，今后我有“三不跪”，即不跪强权、不跪贪官污吏、不跪尸位素餐之徒，何况此次我是蒙冤受屈，就更没必要跪了。”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唯有薛天辰一人低头浅笑，心想：“我当这普天下只有我不拘约束，想不到他更是跌宕不羁，若早些与他相识，混迹江湖也好有个伴，也不用在这铁笼似的官场里闷杀人。”
高闻远听他提到“从兵部卸任后”才有的这规矩，什么强权、贪官污吏、尸位素餐这些刺耳的话，分明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正想叱骂，岂料，冯大人却指了指他身边的颜溪月，“那她呢？难不成她跟你一样也立了这规矩？”
颜溪月闭口不言，正想听听他如何应答，只见夏书恩不慌不乱的回禀：“十分不巧，溪月姑娘在被追杀的途中，膝盖受了伤，如今只能站着，若不是为了帮我出堂作证，今天也不会站在这，况且她也不是此案的嫌犯。我想，大人有大量，应该不会为难一个姑娘家吧？”
颜溪月在一旁听后低下头，咬唇偷笑。
冯大人听了他这番辩解更是气闷之极，拿起惊堂木想要重重拍下，想起刚才曹丞相的话来，无奈又慢慢放下，叱骂道：“放肆！简直是胡言乱语，荒唐之极！凡是尔等小民上了公堂，管你是不是什么犯人，见官就必须下跪，难不成当着皇上的面，你也是这等嚣张不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