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五个问题问下来，本还在窃窃私语的人群渐渐没了声音。
晓晨两兄弟低着头沉思着，脸上的愤懑之色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眉头紧蹙。
晓晨只觉得这五个问题他越往深处想，胸口就越来越闷，直到透不过来，就像有一柄超重的石锤毫不留情一下击打，每一锤都落在他心脏上，那种钻心的疼痛让他无法忍受。
他抬头看着亦悠然，不敢开口讲话，他察觉到，自己喉咙间有哽咽之意，他担心自己一不小心就又会说出什么不经大脑的话来。
太自私了，他只顾想着要报自己屠部的仇，而罔顾了她和她族人的安危。
她的第一个问题，他不甚了解野牛与山猫部落之间的恩怨，从她问出问题到现在野牛部落无人回答的情况来看，想必是没有任何一件恩怨是值得她杀了山猫的。
第二个问题，他仔细观察过野牛部落的防御，虽然对整个蛮荒来说，这种规模的防御少之又少，可不代表没有，另外，防御再好，也得有人守有人使用，很明显现在的野牛部落不具备这样的能力，那就是毫无胜算。
第三个问题，收服一个部落听起来是件很简单的事情，可其中却夹杂着太多的琐事、冲突，就拿他听到的大风儿子冒犯悠然族长一事来说，这种事在部落吞并间多不胜数。
蛮荒大陆上，几乎都是大部落吞并小部落，多数人制服少数人好制服。野牛部落人数可少了山猫部落几倍，搞不好，会反被山猫部落吞并统治。
第四个问题，冤冤相报何时了的道理他是懂的，斩草要除根的残忍他懂得更深刻，这，显然不是悠然族长的本心。
第五个问题，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山猫的婆娘竟是狮王的独生女，部落间都传狮王老来的女，十分珍爱这个女儿，想来，传言中有人跟他提亲，他安排狮王部落里八大壮汉与之比试是真的了，可见，他为女儿挑选夫婿有多严格。
要是他知道女婿、女儿被杀，发起怒来，那后果真不堪设想。
想到此，他四肢百骸无一不冷，就像是被结实的藤条束缚住。两片薄唇被他咬得发白，他缓缓闭上眼睛，等再睁开眼睛时，双眼蒙上了一层释然。
“悠然族长，我知道是我莽撞，考虑不周了，对不起。”他说话的语速很快，吐字却极为清晰。
亦悠然静静看着她，温润的眼睛流露出特别温暖的光芒。
晓晨注视着那就像拥有神奇力量湖水的眼睛，令人无法抗拒，忍不住要沉溺其中。
“悠然族长，你说我兄弟俩应该如何？”
他的目光炙热坦诚，如湖水般清澈见底，如皓月般皎洁明亮，亦悠然差点控制不住走近他。
收回目光，她道：“我老家有句话，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十年吗？”晓晨的眼光暗了暗，对他来说那太长了。
“不是真的叫你等十年，意思是想要报仇不必急于一时，应该寻找好契机，一招致胜。”她又道。
闻言，晓晨急切问道：“那什么才是好的契机？”
亦悠然淡淡笑了笑，道：“我老家还有一句话：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意思是，我们要战胜敌人，首先要观察了解敌人，总结出他的死穴在哪里，然后再针对他的死穴施以攻击，打败他。”
晓晨听得一愣一愣的，悠然族长的老家到底在哪里啊，怎么那么多他听不懂但又觉得很对很厉害的话语。
忽然一道光闪入脑内，他恍然大悟，悠然族长是神啊，神的家乡当然不是他们这些凡人能够琢磨透的，
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之前，确实是他鲁莽了，对山猫知之甚少，就敢想去杀了他，如果他去，百分之一百是送羊如虎口，不但保不住族人拼死保护的宝贝，还会白白搭上他们兄弟俩的性命。
他死不要紧，可山河也会因他的冲动而送命。
想想都觉得后怕。
他眼光掠过众人，看向对面低着头的山河，心里生出柔软。不知道他与悠然族长的对话弟弟听进去了多少，看来他得找个时间好好开导开导弟弟。
“悠然姐，我一直以为你真的是为了以后再见到山猫族长没那么尴尬，所以才不伤他的，没想到你想了那么多我们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的问题。悠然姐，你好厉害啊。”雨落一脸崇拜看着她。
她心里苦笑了一下：要是你知道我是马后炮，过后才想到这些问题，你就不会觉得我厉害了。
“那是，我们族长可是最最最最厉害的人了。”花儿跑到亦悠然身边，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她。
她任由花儿抱着，带着她一左一右随着篝火晃动着身子：“你们只要善于思考，也可以变得很厉害。”
“真的吗？”花儿抬起头，开心地问道。
“当然啊，做任何事之前先问自己三个问题，一，为什么做这件事，二，做这件事的后果自己能否承受，三，做这件事后会发生什么其他的变化。”亦悠然刮了刮她的鼻子，笑着说道。
花儿放开她，在篝火旁开心跳了起来：“好耶，我以后做任何事都会问自己三个问题的。”
“我也要，我也要，我也要变得跟悠然姐一样厉害。”朵儿蹦蹦跳跳加入到花儿中，两姐妹手拉着手欢快舞动着身子。
亦悠然没有注意到，坐在她身旁的二牛看着她的目光柔情似水，直勾勾地凝视着她，眼底浓重的情谊没有一丝一毫掩饰，如海水般波涛汹涌。
迟钝的她许久才感受到二牛炙热的目光，她笑意嫣然地看向他，仿佛在看一个多年的故人，一双微微上扬的乌黑眸光清润。
果儿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两人，透过这两人的眼眸，她似乎看到了两种不同的情绪，她唇边挂着笑意，转过头动了动搂着她的明月，明月低下头，温和的眸子紧紧锁住她，她的脸不由得微微一红。
“明月，你说我撮合族长和二牛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