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野牛部落，完全沉浸在丰收喜悦之中，就连篝火散发的光亮亦远胜之前，人们围在光亮之中肆意舞动四肢，释放几年来时刻面对生死压抑、痛苦情绪，欢庆暂别饥饿之感。
欢快的歌声从人群中四散炸开，不断有人加入到狂欢队伍之中。
紧接着，黑熊的前腿卸下来了，人们用两根长长的木棍穿着，架在火边烤，只消一会浓郁肉香盈满整个空间。
亦悠然盘腿坐在石块上，不同于熊熊火光之下的狂喜，明月、果儿和虎子三人屈着腿坐在背着火光的屋背，低着脑袋，似乎人们狂欢的猎收与他们无关。
“族长，下次再出去猎兽，带上我吧？我肯定比明月那三废物厉害。”大风脸上不知何时换了一副表情，谄媚之色溢于言表。
他老了，每日跟着二牛他们顶着烈日伐木、立围挡、挖壕沟，这身老骨头每一处都在跟他强烈反抗，年轻时，每每浑身酸痛还可叫婆娘按摩按摩给他舒筋松骨，如今，他只能硬扛着。
之前三人住嫌挤的屋子，现在宽阔的他呻呤声在回荡。
只有跟在族长面前他才有立功的可能，而琐碎之事只会让他埋没于毫不起眼的众人，唯有猎兽才能让全族人都看到他。
如有重大立功表现，说不定族长一开心，会再许他一个婆娘。
亦悠然眯起眼睛，她很不喜欢靠诋毁别人获得既得利益，在她心里，明月三人猎兽表现她虽心有余悸，却深知三人已尽力，对于整个部落而言，他们是功臣，不是大风口中的废物。
“废物？他们是功臣。”她声音低沉而干脆。
冰冷的声音如寒冷冬夜里急劲寒风，冷得大风心里直哆嗦。
讪讪地扯了扯嘴角，自知再说下去，就会让族长厌烦更胜，他转身离开了。
亦悠然望着他迎着火光拉长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人到暮年，妻离子傻，让她唏嘘。
跳下石块，经过正在把熊肉一块一块割下来的小山等人面前，黑熊那淡黄色肥厚油脂已单独割出来，在地上随意堆着。“这些油脂你们打算怎么处理？”她问。
“一般都丢掉，不好做成肉干，太阳一晒就化掉了。眼下，食物难寻，我还没想好怎么处理。”小山皱着眉头说道。
丢掉？她眉头动了动，那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移植的花生刚刚收花，两月之后才能收获，收获之后还得晾晒，去壳……
动物油未尝不可。
如此一想笑容不觉爬满脸，二牛看她笑得灿烂，以为对他现下表现满意，回了她灿烂的微笑。
“把油脂放锅里熬煮，一锅油脂加一勺清水。”她转身对一直蹲在旁边观看的朵儿说道。
朵儿看了看堆成小山样的油脂，又看了看亦悠然道：“悠然姐，油脂煮了不能吃，会拉肚子的。”
她莞尔一笑，俯身刮了刮朵儿的鼻子，耐心说道：“不是直接喝，煮好后，你用桶存着，每次煮青菜都放一点，可香着呢。”
朵儿用手戳了戳那堆油脂，将信将疑：“那悠然姐，我给你的苦麻菜汤里放一些吧？”
这个鬼灵精，可真是会现学现用，亦悠然点了点头，又刮了刮她鼻子，这才往明月三人走去。
“我就不应该答应族长带她去的，这万一……万一她真的死了，我也不活了。”果儿颤抖的哭声飘进耳内，好似与火光下的狂欢立起了一道明显的墙。
“我也有责任，发现黑熊脚印之时，考虑欠缺，都怪我，太兴奋，太着急想要猎到一头熊了。”明月把果儿搂在怀里，声音内疚自责，带着属于男人特有的沉闷低泣。
虎子扬起拳头狠狠砸在腿上，声音愤愤：“你们俩还好说，明月之前就受了伤，果儿是女人，我，白长那么大块头了，关键时候什么力都使不上，我为什么要跟皮皮虾走，我就应该留下来陪族长一起的，说不定，她就不会受伤了……”
月已当空，三人之间挫败、自责、后怕混合交织的情绪在冷色月光笼罩之下，驱散了夏日的炎热，清冷得让人不愿靠近。
亦悠然的目光仔细扫着三人，伤口均以得到细心的包扎，盛满食物的碗筷摆放在身旁，从食物的摆放位置可知，他们未吃一口。
她眉头微蹙，神色变化了几番，整个脸庞呈现出难以辨识的复杂之色，渐渐地，似乎又都平静了下来，只剩一抹深刻的思虑之色，浓重如雾，几乎要将她包围起来。
“我很好，你们不必如此。”温润如玉的嗓音从头顶砸下，三人心里吹过如沐的春风，仰头前后叫到：“族长”“悠然姐。”
亦悠然垂手而立，神情恭谦，单薄的身体里隐约流露出浓浓的亲和之色，她那略显苍白的容颜上，仿佛有月华般的清辉在流转，温和如玉，让人瞬间心安。
“首先，猎兽是我自己要去的；其次，作为一族之长，我没有在出发之前制定好计划、检查好武器，是我的失职；最后，猎杀之后，没有保持谨慎，才让自己受了伤。这些，是我的问题，你们无需如此自责。”
她话刚落，三人就争先张开嘴要说些什么。
她摆了摆手，声音再起：“我得批评你们，明明给部落猎回这么大一头熊，不跟族人一起分享喜悦，却躲在这里自怜自艾，这算什么？”
“路上，你们跟我说，猎兽过程中，死了就死了，那是获得猎物必要的牺牲，怎么，你们死得我就死不得？你们伤得我就伤不得？我看这样得了，你们在空地上再摆一块巨石，我就站那上面，你们天天给我磕头拜拜就行，如何？”
“噗吱~”虎子咧开嘴笑出了声，明月两人也被她这一番话逗得脸上有了笑容。
“悠然姐，你虽是天神，却一点神的架子都没有，若真让你站在院子中接受我们的朝拜，恐怕是你受不了哟。”果儿从明月怀中抬起头，眼睛一眨一眨的，很是俏皮。
她刚要接话，就听到朵儿大声喊叫：“悠然姐，你快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