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仁智呆呆坐在床边。
夜深,他终于睡着了。
第二天,他醒过来,吃了早膳,依旧坐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
陈氏进屋,瞧见儿子还没有去学堂,就问:“还不舒服吗?”
“嗯。”白仁智点点头,“肚子疼。”
“昨晚喝凉水了?”陈氏忙问。
她掀开了白仁智的被褥。
白仁智摇摇头。
他穿得很单薄,衣衫不整的模样。
陈氏顿时心急,道:“那你这是怎么了?”
白仁智突然扑向了母亲怀里。
他的眼圈红了。
“娘,我想退亲!”白仁智咬牙切齿。
他的声音有点大,把外间伺候的丫鬟引了过来。
丫鬟们瞧见白仁智衣裳半解、披头散发窝在陈氏怀里。一个丫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起来。
另一个丫鬟则喊着要去禀报老夫人和老爷,被陈氏拦住。
“你们都退下!”陈氏厉声呵斥她们,“这件事,谁也不准告诉老爷。你们也不准跟任何人提及,包括老爷!”
丫鬟们连忙称是。
待她们走后,陈氏才松开白仁智,替他拢了拢被褥。
“娘,我心里难受,憋屈得厉害。”白仁智说,“祖父和三叔都偏爱六妹,他们俩是同族,他们比我更加熟悉家业。
我本是长子,可惜我不争气,现在还读书,读了七年,却毫无建树。爹不喜欢我。爷奶也不喜欢我。我不甘心!”
陈氏轻轻搂了儿子,叹口气说道:“咱们都不甘心,可又有什么法子?”
她的话虽然说得平静,但是她的双眸闪烁不定,泄漏了她内心的波澜。她并非表现出来的那样冷静。
白仁智哭了起来。
陈氏哄了哄他,又陪着他坐到晌午。
晌午之前,陈氏端了饭菜进屋。
白仁智已经恢复了平静。
“娘,这次不能拖累了祖父和三叔,不能让他们为难,咱们得早点做决断。”白仁智说道。
陈氏道是。
“你放心吧,娘不会拖累你爹的。”陈氏含笑道。
她的目光慈爱温柔。
白九娘从白家逃了出来。
她不知该往哪里去。
她的心里很痛苦。
她没有亲人。
她孤零零一个人活了十八年。
十八年了。
从小到大,她的生活都是灰暗的。唯一一点亮光,来源于她有个疼她的爹和疼她的哥哥。可爹娘都不愿意多付出一分感情给她。
她一路跌跌撞撞。
好不容易认识了方海棠。她把方海棠视作自己的救星。苏晓晓靠着自己在空间里面存的冻肉还有一些蔬菜,成功地让她们老苏家一家人躲过了这一场的饥荒。
“请问,县衙怎么走?”
苏晓晓手里拎着一些食品,想要去城里的县衙府把这些东西送给傅子玉一家人。
但是苏晓晓又舍不得叫马车,她就只能是拉着两个女儿和弟弟出门了,顺便问路。
她已经决定以后就跟着傅子玉了,那么傅子玉现在就是她最重要的人之一,当然是要多关心关心对方才行。
“前面右拐。”
看见来者是三位美貌少年,赶牛车的男子立刻就告诉他们道。
“谢谢你!”
苏晓晓笑眯眯地朝赶牛车的大叔挥手。
“没事,举手之劳而已,你们也别光顾着说话,小孩子吃饱喝足才能长身体啊。”赶牛车的大叔很好心地劝说。
虽然苏晓晓并不觉得自己的两个女儿会饿到,毕竟她们都已经五岁多了,平常也是吃的饱饱的,但是被大叔提醒,也只能感叹现代化时代,连赶牛车的大叔都知道这样的道理了。
一路上,因为遇到了赶牛车的大叔,所以她们也花费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才找到县衙。
等到了傅子玉家里,看到的是大门紧闭,屋檐上悬挂着白绫、白灯笼什么的……
傅子玉家里,此刻却是灯火通明,一群穿着官服的衙役站在院中,其中一个领头模样的人,更是怒气冲天,指着傅子玉骂道:“孽畜,竟敢私放逃犯,还杀害官差,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
“大哥,子玉姐肯定不是那种人的,我相信子玉姐绝对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大嫂,您快点劝劝子玉姐吧,她肯定不会这么傻的!”
“就是,大嫂您快劝劝子玉姐,求求您了。”
听见这群人的声音,原本跪倒在地上的傅母脸色变了变。
傅子玉的亲娘,傅氏,就是死于这群人口中的逃犯的手里,所以傅子玉恨这些官差,也恨自己的爹,更加憎恶眼前这个帮着外人来欺负她们孤儿寡母的娘。
傅氏抬起头来,泪流满面地看向傅子玉,“子玉,你就承认了吧,反正那人早晚会回来报仇的,不如……”
傅母的意思已经非常清楚了,既然他们早晚会死的,还不如趁早死掉算了。
可惜的是,在傅母开始动摇的时候,傅子玉就已经冷下心肠来。
她用一双冰凉的眼神注视着自己的娘亲,语气淡漠地说:“我从来没有做过那样的事情,娘,你就别再骗我了。”
“你,你……”傅母气急,伸手指着傅子玉,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你,你简直就是要气死我!”
傅子玉没再理睬这些人,径直转身离开了傅父的灵堂。
这里,终究不属于她了。
看着傅子玉离去,傅子玉娘亲哭喊着追上了傅子玉。
“子玉,你不要走,子玉,娘错了,你快点回来啊。”
“子玉……”
“大嫂,你先不要闹了,子玉她不愿意说实话,我们也没办法呀。”傅子玉的二伯娘,张秀芬拦住了傅氏,一边劝说她不要闹下去。
“不,你让开,我要去找我的女儿。”傅母推开了拦着自己的张秀芬,继续追傅子玉,她的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发出一阵脆响。
傅母低头一看,顿时吓了一跳,“血,我的血……”
刚刚那阵声响,原来是她不小心踩碎了一块瓷片,这才造成了脚底板破皮流血。
“大嫂,你怎么了!”张秀芬惊慌失措地扶住了摇晃的傅母,“大嫂,你怎么了?”
傅子玉停下了脚步,转身望向了傅母。
看见傅母的脚受伤,傅子玉的眼眸沉了沉。
“子玉,你快点过来看看大伯娘的脚怎么样了。”张秀芬一边将傅子玉拉到自己面前,另一边则是蹲下身子去查看傅母的伤势。
傅子玉看着那一滩刺目的红色,眉宇间闪过一丝厌恶与不忍,但随即就收敛了起来,她的目光落到了傅母的脸上,“二婶,我不懂医术。”
“那怎么办?”张秀芬惊恐万分,这个侄媳妇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难道真的是她太久没见,所以她都快不认识眼前的人了吗?
张秀芬越想越担心,“子玉啊,你是咱们村子唯一读书识字的姑娘,现在你二伯娘的腿受伤了,你可千万不能见死不救啊!”
傅子玉垂了垂睫毛,轻声地开口道:“二婶,我也是农民,你也应该知道的,农民一般都不会有钱买药材治病,我……”
她的声音微弱无比,但是却让人觉得十分悲凉,仿佛是在述说着一段故事,一段令人心酸和同情的故事。
张秀芬看着面前一身孝衣的傅子玉,一颗心软得不像话。
她知道,傅子玉这话不仅仅是对自己说的,同时也是在告诫他们这群人,她不是富裕人家的千金,不能享受那么多的资源,更不能奢侈地去享受生活,所谓的荣华富贵,她是得不到的。
她不喜欢读书写字,也不喜欢读史记,她更爱舞刀弄枪,打猎采集野味,所以她宁可去山林深处冒险,也不愿留在乡下,安安稳稳地当她的村长夫人。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不想过穷苦的日子。
傅家村这里虽然也挺贫困的,但至少能够温饱,可是到了镇上,却不行,甚至是整个凤溪县,都没有几个镇子有粮铺,而且粮铺掌柜的,还是个黑心肠的奸商,根本不会给人赊账。
她在傅家村,除了有几亩薄田之外,几乎没有任何的积蓄,每次卖完野物之后,还要交税。
所以,她必须赚银子,必须要改善自己的生活,必须要离开这里,到镇上去闯荡,她不想一辈子呆在傅家村里面,她的未来,还在镇上呢。
“子玉啊,你就跟娘说句实话,你到底有没有绑架过人啊。”傅母的态度软了许多。
傅子玉抬眼看了傅母一眼,“我是被冤枉的。”
她的眼睛里面带着坚毅,仿佛在告诉众人,她绝对不会屈服的。
“好,你不想说就算了,不管你有没有做过这件事情,我都希望你能尽快跟大哥合葬。”
傅子玉抿唇没说话,只是转身往回走。
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傅母又忍不住叫嚷起来,“我是不会把房契拿出来的,除非我死了,否则,你别妄图得到这个家。”
“大嫂,你……”张秀芬叹息了一声,她真不明白大嫂的脑袋里在想什么。
“我怎么了,我养大了两个孩子,凭什么全部便宜了这个丫头,你知道她平时都干了些什么吗,她偷鸡摸狗,不务正业,你以为她真的想要嫁入高门大户?她就是想要借助高门大户的力量,攀附上大户人家,让人家保她吃香喝辣,哪怕是给那些达官显贵们做妾,她也甘之若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