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侯爷为人俭朴,不喜大鱼大肉,铺张浪费,那时候府里头就很俭省。
什么人参燕窝肉桂鹿茸的,只有逢年过节,或是宴请宾客的时候,才能吃上,寻常时候,不过是个鸡鸭鱼肉之类的家常便饭。
老夫人可是喝一口汤,都要十几只未下蛋的母鸡煨出来的。
她也跟着府里头的这幅风气享受了不少,娘家她只能悄悄吞口口水的燕窝粥,她当了侯夫人以后,都给喝腻了。
现在,哎,这日子真是难过,想想这府里头,有四个爷们儿将来娶媳妇,还有五个女孩将来要出嫁,聘礼和嫁妆要出一大笔。
寻常还要应付宫里头贤妃娘娘的用度,侯爷做事,也决不能少了银子。
她能怎么办?
晚上,永兴侯回来了,小王氏就将给沈兰荷看中了文昌伯府二公子蒋双奇的事情说了。
等永兴侯质疑蒋双奇总是跟着胡文康胡闹的时候,小王氏便柔声说道:“年轻人,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好奇心强,到那秦楼楚馆里看一看,也是人之常情,那孩子您是没见过,等您见了就知道,他为人稳重,知道好学,才二十四岁,就已经中了举人,将来您稍微提拔他一下,前途也就没什么可操心的了。”
永兴侯是男人,站在男人的角度,他确实觉得男人流连个秦楼楚馆的没什么,他年轻时候,也去过,也玩过那红颜知己的一套。
等他年长,娶了夫人,便也不去了。
“既如此,改日我先见见他。”
小王氏心里松了口气,含笑说道:“好,那我叫人告诉文昌伯夫人一声。”
事情就在李姨娘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就快发展成了板上钉钉的事。
不光如此,李姨娘甚至还被关了起来,说她成日教大小姐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好好的千金小姐,都叫她一个妾室给教唆坏了。
李姨娘万万想不到,小王氏这次的动作会这么快,她这是要赶在大少爷成亲之前,就把这亲事给订下来。
李姨娘哭的要死要活,都踩着凳子要上吊了。
小王氏派来的婆子,冷若冰霜,一脸傲慢:“姨娘要是想死,那可快点,我等就用一张破席子,将你卷了,丢到那乱葬岗上去,万不能叫你冲撞了大少爷的大喜事。”
“求求你,让我出去,我要见侯爷。”
李姨娘哀求那婆子,寻死,自然是不能的,没挽回女儿的终身大事,她死也不能瞑目啊。
“我只是下人,可没这样的权利。”婆子置之不理,只是叫人把门窗都看严实了,要是放了李姨娘出去,就揭了她们的皮。
几个婆子立刻胆战心惊的答应了。
等婆子走了,李姨娘照旧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哭的整个人都虚脱了。
沈兰荷为人蠢笨,又有些自私恶毒,所以从前才看着何妙菱在侯府寄人篱下,无依无靠,就想欺负她。
但是几天都没有看到李姨娘,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姨娘呢,是病了吗?”
除非是病了,否则,在从前是天天都能见着的。
奴婢便去打听,回来就说:“婆子说,那日姨娘从大小姐这里哭着回去以后,像是着了风寒,晚上就有些不舒服,这几日一直喝药呢。”
“怕大小姐惦记,就不叫告诉你。”
这是以前常有的事,沈兰荷就不再问了。
她去跟嫡母请安,心里一直都惦记着自己的婚事,如果,如果蒋双奇以后能当大官的话,就是长的普通一些,她也是能接受的。
花心一些,也无所谓,那个男人不纳妾?
就像她父亲永兴侯,两个妾室,生的庶子庶女,哪个不是在嫡母面前低声下气,弯着膝盖做人的?
她是庶出的,知道这低人一等的苦楚,等她以后做了正室夫人,就等于是扬眉吐气了,一定也会过的想嫡母这般风光体面的。
她不禁唇角笑的弯起来,憧憬着以后的好日子了。
几天没有见到蒋双奇那张脸,沈兰荷对他的厌恶心理,已经淡化了不少,她觉得自己可以忍。
绕过一条溪流,踩着木桥,快要到嫡母小王氏的院子了,远远的,却看到了一个年轻男子,身形瘦高,正静静地站在那里,面带沉思,好像在等什么人。
“大哥。”沈兰荷忙上前行礼。
沈承业也对她点点头,将她气色看了看,忽然问道:“我听说了府里发生的一些事情。”
“什么事?”沈兰荷一脸好奇,还有什么事她不知道的?
沈承业有些诧异,在知道自己要嫁给蒋双奇那样的人之后,她竟然还能睡得着?
“明日,文昌伯府的蒋二公子要来拜访父亲,你知道吗?”
沈兰荷一听,不禁面色微红,带着一抹羞涩:“是吗?我,我不知道。”
沈承业皱了皱眉头,沈兰荷的反应,怎么一点都不像反对的样子,甚至,还有点……期待?
这才几天,她就变了态度?
“我与你家小姐说几句话。”他看了一眼沈兰荷的丫头。
沈兰荷的丫头急忙退后,躲到一边去。
他才将眼神落到沈兰荷的脸上:“你知道蒋双奇是什么人吗?看你的反应,好像你知道,但是,你好像……也愿意?”
沈兰荷咬了咬嘴唇,想起蒋双奇平平无奇的一张脸,说道:“我们为人儿女的婚事,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我自己没什么意见,全凭母亲做主。”
沈承业愣住了,好一会儿,忍不住脱口而出:“即使他喜欢男人?”
“大哥,只要他顾及脸面,不摆在明面上,我觉得没什么?”沈兰荷觉得,女人能生孩子,她都不怕了,何况是不能生孩子的男人?
“那他打女人呢?”沈承业不禁又问,这是他才查出来的事。
沈兰荷愣了一下:“他也敢打我吗?不可能的吧,他不敢,我可是永兴侯的女儿。”
“他娶妻室,只是想要传宗接代。”沈承业冷下脸,继续说。
沈兰荷不自在的眼神闪了闪:“哪个女人不想生儿子,反正迟早会生出来,本来就是传宗接代的事。”
沈承业无话可说了:“兰荷,你以后会后悔的,蒋双奇他不是良人,是个人面兽心的畜生。”
沈兰荷不怕:“大哥,只要我嫁过去以后,爹和大哥替我做主,给我撑腰,他决不敢动我一根毫毛的,是不是?”
她鼓起勇气,强笑着,用一双可怜的眼神,眼巴巴地看着沈承业,希望得到他的保证。
沈承业闭上眼睛,深呼吸。
沈兰荷简直就是一个糊涂虫,他告诉她了,蒋双奇有问题,就像一杯毒酒,那是有毒的,喝了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