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村里,合欢来到院门前,发现院门是虚掩着,以为奶奶在院子里,平时奶奶会帮她打理院子里的花花草草。
打开房门,将行李箱放置好,准备到院中休息一会儿,一转身,差点撞上了站在门口的厚朴,他正望着她,眼里先是有一丝丝几乎察觉不到的怒意,随即又有一抹不动声色的笑意在嘴角荡开。
“咦,怎么是你?”合欢问道。
“那你希望是谁?”问话中含着一股醋意。
“没有啦,不是开学了吗,难道你不上课吗?很闲吗?”
“这不是国庆了吗,这两天假期你去哪儿了?怎么不回来?我一放假就回来了。”
“哦,我们小组去露营采风了...”
“诶,我在这等你好久了,你也不早点回来,难道不希望看到我吗?一开学,我就忙着把能想得到的事先做了,就想着以后可以轻松点,这样每个周末就可以回来了...”
厚朴噼里啪啦地解释了很多,好像怕合欢会恼怒他开学后的一直不回来...合欢没有仔细听他在说什么,往椅子上一躺,一本书盖住了脸,任摇椅摇来摇去,她太累了,要歇会儿。厚朴一股脑地说着,解释着为什么开学到现在才回来,看到合欢没有反应,以为她真的为此生气了,于是拿起她脸上的书,才发现她睡着了。原来睡着了,看来她真的很累。厚朴忍不住拨了拨她垂下的刘海,盯着她看了很久。
合欢脸上细腻的皮肤显得有点苍白,眉毛如含黛远山,睫毛浓密,随着轻微的呼吸微微颤动。
“尽有如此动人的朴素之美!”厚朴在心里说道。
“这恐怕在喧嚣、虚伪、光怪陆离的现世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吧。”平日里这个温柔独立、纤细柔韧的女孩,让他总想缠着,粘着;和她在一起,自己就有满足的安全感遍布全身的女孩,此时看起来如此柔弱,让人有用尽全力去呵护的冲动。
她像秋萩,小小的一朵,在你为她回头时已经开成瀑布一般绚烂,你可以爱她挂着秋露时的清冷,也可以迷恋她艳阳下随风摇曳的潇洒;她的一颦一笑,是何时涤荡了他的心,她的一静一动,是何时住进了他心中深情的王国。
他脱下自己的风衣盖在她的身上,转身进屋搬了张椅子,坐在她身边,等她醒来。
合欢醒来时已是晚饭时分,厚朴居然做了晚饭。他学着合欢以前做的地瓜粥,拿着奶奶给的一块鲜牛肉,用清水煮开捞出,然后用酱油加入一些陈皮煮好,居然也很香,切成一片片,有点卤煮的味道。晚饭虽然简单,但是正适合疲惫的人的脾胃。
吃过晚饭,合欢缓过来了,身上的疲倦一扫而光。
“合欢?”奶奶手上拿着几颗百香果到院中来,“怎么样?牛肉还新鲜吧?是南厝老郑养的黄牛。”
“很好吃,今天是厚朴做的饭。”
“呀,我的乖孙居然会做饭了,前些日子没少在你跟前学做饭,他呀,前两天就来了,看到你不在,就像被蚂蚁叮了一样,站也站不住,坐也坐不住,几分钟就往你这跑一趟,后来,干脆就在你的院子里看书了,一坐一上午。”厚朴故意走到旁边的桂树下,任凭奶奶跟合欢说着,不分辨,不解释。
“你们刚吃完饭,可以出去走走,到前边路口王二爷家,他家今年的百香果大丰收,都吃不完,去摘一些回来。”说完,顺便把手上的几颗百香果放在桌上。
“好,我们正好出去溜溜,消消食。”
他们出了院门,没多久就到了王二爷家的门口。
乡下房子的特点就是大,宽敞,都是在宅基地上盖的,每家基本都有一个大院子。王二爷家的百香果就种在院子东头边,搭着几十平米的竹架子,百香果的藤蔓像葡萄藤一样,爬在了一格一格的架子上,绿油油的叶子下挂着一串一串紫红色的百香果,一片丰收景象。
“合欢来了,快进来。”这村里的老人们都认识合欢。因为,在这老龄化的偏僻村庄,老人们有点头疼脑热都会找她,做个针灸,或者叫合欢弄点草药,喝一两服就好了,他们完全把合欢当做他们尊重的医生看待了。
“爷爷,今年的百香果长得真好呀,大丰收呢。”
“是呀,本来只想种一点自己吃的,没想到长这么多都吃不完,正好你们来了,快帮忙摘一些回去吃。这个小伙子是你男朋友?这么高,这么帅!”
“不是的,不是我男朋友,我没有男朋友,他是厚奶奶的孙子。”旁边的厚朴也不搭话,只是抿着嘴偷笑,他听到王二爷误认为他是合欢的男朋友,而且合欢说她没有男朋友。
“哦,老厚家的呀,这么大了,以前见他的时候,还是穿开裆裤。”
“来,小伙子,你人高,拿着剪刀直接剪下来就可以。”合欢拿个篮子帮忙,厚朴踮起脚尖将熟透的百香果一串串剪下来。合欢这时候才发现厚朴其实很高,自己一米六七的身高也只到他的脖子根处,他一踮起脚尖,她就只到他的腋窝了。
“哎呀”此时,厚朴叫了一声。
“怎么了?”合欢问道。
“可能是脚扭了。可能是踮脚时间久了,在落脚的时候扭到了。”
“你快把剪刀放下,挪到这边来。”合欢扶着厚朴慢慢地挪到院墙边,坐在一张高脚长椅上。
“这痛不痛?”合欢帮厚朴查着痛点。
“一点点。”
“那这呢?”
“还是一点点痛。”合欢按着厚朴的脚踝,一点一点地按压试探痛点。
“我们赶紧回去,趁着痛神经还没扩大。你扶着我,慢点。”合欢一手提起篮子,一手扶着厚朴,和王二爷打了招呼回家了,还好隔得不远,一会儿就到家了。
进入院中,合欢把篮子一放,然后扶着厚朴进屋,让他坐在椅子上,在书架上找出一瓶红花油,拧开盖子,红花油的浓烈药味飘散开来。她往厚朴受伤脚踝处倒出几滴,用纤长的手指慢慢地涂抹开,然后先轻轻按揉,直到红花油渗透进皮肤,她再慢慢加大了力度。
“可能有点痛哦,我看到你这边有点淤青,现在要将淤青揉开,不然以后会留下痛根,稍稍不注意就容易在原来的地方重复扭伤。”
“没关系,我不怕痛,你揉吧。”
“嗯,会有一点点痛哦,你忍一下哦。”合欢说着,往厚朴的痛点轻轻吹了吹,像小时候不小心划破了手,妈妈一边吹一边安慰...厚朴出神地望着合欢,这时候的厚朴,早就忘记了痛,伴着合欢有力度的按压,在他心底掠过的是一阵阵的温暖,那种被人关心、体贴、呵护的温暖...
“差不多了,睡觉前用热水泡一泡,然后再用药油按揉一次,到明天再看看。”揉了十几分钟后合欢说道。“你现在少走动,我们就坐这儿吧。”
合欢把厚朴移到榻榻米前,然后一起坐下,怕他无聊,就拿出电脑问他:“你要不要看剧?还是看书?”
“看剧吧,看你平时看的剧。”厚朴选择看剧,是想,看剧可以跟合欢产生共情,喜她所喜,悲她所悲。
“你平时看仙侠剧还是都市剧?”合欢问道。
“仙侠剧。”
“为啥?”
“因为不现实!”他们居然异口同声说道。喜欢不现实就是讨厌现实。
“你学的是什么专业?”
“经济。”
“学经济的居然讨厌现实?”合欢感到好奇,于是问道。
“我不喜欢经济,我喜欢历史。是我爸妈改了我的高考志愿。”
没想到,丰衣足食的表象下居然还有这么无奈的悲哀,如果没有遇到合欢,估计连诉说的人都没有。他们一边看剧,一边聊,聊得很多,聊到很晚。发现,居然有很多共同爱好。
很晚了,厚朴泡了脚,合欢又帮忙按揉了一会儿。
“太晚了,我怕回去奶奶看到我这样,会问七问八的,我就睡这榻榻米吧。”合欢虽然看出他是装出来的可怜兮兮样,但想着这边到奶奶那屋里还有几十级台阶,晚上又黑灯瞎火的,确实不太安全,于是就允许他睡在榻榻米上了。
厚朴满足地躺在榻榻米上,他想,离合欢越近越好,今晚,又和她同呼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