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进门起，许念恩就感受到这里透露着一股凄冷，这么冷的天，屋内也没有暖气，付清还只穿着单薄的旗袍，似乎不怕冷一样。
“你是？”付清走了过来，探究的眼神落到了许念恩的身上。
许念恩赶紧答道：“付老师，我叫许念恩。”
“哦，原来是你。”付清冷冷地回应道，她一下就想起这就是她在海选中为付佩挑中的垫脚石。
“屋子里有点冷，付佩，你去把空调打开。”付清吩咐道。
付佩有些意外，姑姑一向讨厌屋子里开空调，但还是照做了。
付清招呼许念恩在茶桌旁坐下，给她倒了一杯茶。
“谢谢。”许念恩有礼貌地说道，端起茶杯浅浅喝了一口。
“你来这里做什么？来兴师问罪吗？”付清问道，话里充满了敌意。
“没有，付老师，您误会了。”许念恩赶紧解释道。
付清冷哼一声，将杯子里的茶一口喝完，重重地将茶杯放在桌上。
许念恩并不恼，暗地里细心地观察着付清，她眉眼生得平和，不似她脾气那般火暴，左眼下有一颗鲜红的泪痣，添了几分风韵。
付清脾气古怪，她一直有所耳闻，今日一见，倒是有了十足的体会。
这时付佩已经打开了空调，屋内的气温有所升高，付佩走了过来，默默地坐在了付清的身旁。
“姑姑，对不起。”付佩小声说道。
“没用的东西。”付清冷哼出声，不耐烦地看了一眼付佩。
“这件事，怎么能够怪付佩呢？这不是她的错。”许念恩看不惯付佩被骂，仗义地说道。
“那么，是我的错吗？”付清说道，她一直就是这样，从不觉得自己有错，永远相信自己的决定。
“可是抄袭就是不对，就是有错，就应该受到惩罚。”许念恩心直口快地说道，才发现付清正恶狠狠地盯着她，不免吓了一跳。
“你少跟我扯这些破道理，我从来不相信规则，我只会做对自己有利的事情，这次被拆穿，只能算我出师不利，你放心，以后机会有得是，我总有机会把付佩捧起来！”
“你这样，对那些原创者公平吗？”许念恩不服气地质问道。
“我才不信什么公平不公平，我就从来没有享受过公平，这个世界教会我的，就只有弱肉强食！”付清冷冰冰地说道，那是她一贯的处事原则，为了自己，她什么都可以做，她的人生里只有一个中心，那就是以自己为中心。
“付老师，我叫你一声老师是因为你在服装界的地位，可是你作为一个大师，你怎么能因为自己的利益就不顾一切呢？你简直就是在给这个行业搅浑水！”许念恩义正言辞地说道，她热爱服装设计这个行业，希望这一行能够越来越好。
要是这一行人人都抄袭，甚至连行业的带头人都率先做这件事，那么这一行只会越来越差。
“你是在教我做事吗？我告诉你，小姑娘，别对什么都心存幻想，我不做初一，就有人做十五。”付清残酷地说道，她依稀想起自己在这个年龄时也曾对这个世界心存幻想，可是，现实总是残酷地告诉她真相。
活得越久，她对这个世界的幻想就越少，直到现在，就只剩下冷冰冰的残酷的理性思考，她只做对自己有益的，才不会顾那些什么麻烦的规则。
生活杀死了她的原则，逼走了她的梦想，她在这一行厮杀多年，若不是采取些不合常理的手段，绝不会做到今天这么成功。
许念恩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我不是心存幻想，我只希望我们能够有一些原则，有一些底线，因为我们是在做设计，而不是在抄作业，不是在搞复刻，我们作为设计师，应该要有最基本的道德，怎么能把别人辛苦创造的东西占为己有呢？”
付清听到这句，刚想端起茶杯的手停了下来，她依稀想起同学聚会上和初恋告别时说的那句话：“做设计，真的很棒，把自己创造的东西，分享给更多人，付清，希望你能永远这样。”
要是他知道自己如今变成了这个模样，他一定很失望吧，他那样纯粹的人，一定很讨厌如今精于算计的她。
“滚！”付清愤怒地将茶杯摔到地上，发出刺耳的响声。
“你算什么东西啊？你这么教育我？你少自视清高了，你年纪不小，道理还很多，我告诉你，你说的都是错的，错的，错的！”付清怒吼道。
许念恩站了起来，有些委屈，付佩见情况不妙，赶紧将她拉到了一边。
“对不起，念恩，我姑姑就是这样，她不是有意的，不如我们到楼上去吧。”付佩小心翼翼地说道，她也没想到付清会发那么大的火。
“不用了，我本来只打算送你回家的，还在这里耽搁了这么久，我先走了。”
“可是外面正在下大雪。”付佩提醒道。
“没事，我叫人来接我。”许念恩说道，在付佩的陪同下走到了路边，付佩还想多陪她一会，被她劝了回去。
许念恩望着周围白茫茫的一片，心里一阵委屈，为什么被抄袭的是她，却连付清的一句道歉都收不到呢？
为什么？明明抄袭就是不对，可是付清为什么那么义正言辞地朝她发火？
难道她真的太单纯，太愚蠢了吗？愚蠢到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愚蠢到只有她一人在坚持自己的原则。
明明不是她的错，可是自始至终都没收到始作俑者的一句道歉，付清是那样理所当然，那样理直气壮。
即使这件抄袭的事情被媒体曝光，可是付清只会认为是她出师不利，而不会认为她是错的。
以后，她还会继续这样做，还会有无数不知名的原创设计被抄袭，还会有许多设计师被埋没。
雪越下越大，她的脸被冻得通红，在原地默默难过了许久，她才想起要打电话叫人过来接她。
她拨通了南山公寓的电话，是韩妈接的电话：“喂，是谁？”
听到韩妈温柔的声音，许念恩差点没忍住哭了出来，她小声说道：“韩妈，是我，可以叫车过来接我回家吗？”
“好好好，我马上帮你叫司机过去。”韩妈耐心地说道。
许念恩说了地址，然后挂断了电话，眼泪已经流了出来，赶紧用带着毛绒手套的手胡乱擦了一把，咬了一下嘴唇，感受到疼痛才止住了眼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