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怀孕以后,沈时荇一直在考虑,要不要回去,回到东宫,至少安全,在这里最多只是个比较安逸的海边小渔村,她的安全其实不能百分之百保证。
太子也同意,他现在也很重视这件事,于是他准备了上好的马车,足足十匹实力强劲的老马给沈时荇备着,一辆马车,后面跟着足足几十人,照顾她随时可能用得着的马匹——老马走得稳,不至于在这样的长途跋涉中让她过于颠簸和劳累。
这么一想,太子还是个细心的好男人诶。
沈时荇一路上没受什么罪,除了那天早上最开始的一次很严重的反应很大之外,她也没什么其他的反应了。
所以,她现在其实跟一个好好的正常人没什么区别。
一路上,因为极其谨慎的缘故,用的时间要比当初来的时候慢很多,十天以后,他们才进京,傍晚都迟迟到来,他们的马车才驶进皇宫的大门。
一路上的舟车劳顿,即便是再好的条件,十天之长的日子,也足以让她在短时间内再也不要选择乘坐马车出去了。
回到这个熟悉的地方的第一天,她直接睡了个昏天地暗,一顿饭也没吃,太子被叫出去处理一些紧急的事情了,她倒是乐得清闲,行动自如,她也不想乱跑。
就吹着自己的院子里的小风,时不时胡思乱想一下,然后自己被自己逗笑,她有时候也会忽然觉得,自己的小孩子的心性都被他给惯出来了……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她愿意这样,怎么样都好。
只是偶尔间,她好像记得,故事的最开始,他好像为了气她,专门往东宫里纳了三个妾室……
有一个被她烦了,现在已经不在这里了,那……还有两个呢?
按理说,她们不会连这表面的功夫也不愿意做吧……
沈时荇的心里便存了疑惑。
身边的婢女还是没什么用的顺手的,之前那个顺手的……体验也不是很好,她索性也不对外人抱有太大的期望,内务府分给她什么婢女她便用什么,这一天,她专门叫人去打听一下其他两个妾室怎么样了,有什么情况她也好注意着……
小心点儿总没错。
以前的宫斗大戏可没少看,彼时她哪里会当一回事儿?
唉,一朝芳草一朝雨罢了。
所幸,太子的后宫还算干净。
诶,他是不是只碰过她一个……?
话说,现在才想这个问题是不是太晚了……沈时荇有了片刻的呆滞。
完犊子,她有深刻的洁癖……更别说这样的事情……
她好像从来没问过他。只不过,她跟他真正意义上的情感交流也没几次,这次才算是真正的你情我愿,发自内心的你情我愿,而不是什么不负责任的态度。
确实,沈时荇之前几次,完全是把他当做一个被她看中的牛郎罢了……
唉,不多想了,等他晚上回来问一下便是……这件事他必须跟她交代清楚,不然她可能就此跟他说再见了。
算了,怀了孕就是容易胡思乱想。即便是他真的身体不洁,她也得想办法解决,要不解决这个男人,要不解决那个女人,总之,她有的是办法。
闲下来的日子,时间过得时快时慢,想东西想得多了,时间就过得快,没事儿可做的时候,时间就过得慢一些,那个她派出的婢女……已经去了两个时辰,中午就出去了……怎么现在还不回来?
沈时荇的内心随便掠过了一个这样的念头,便也没在意,其实婢女的心思不会比他们这些人少到哪里去,甚至她们需要顾虑的事情更多……唉,主要是她也没心情去跟她们纠结这些东西。
下午大概酉时一刻的时候,那个婢女回来了,她说:“回禀太子妃娘娘,您所说的两个侧妃娘娘……都被赶出去了。”
沈时荇:???
呦呵。
太子的效率挺高啊。
她现在好想见他一面啊。
这么想着,沈时荇也只是懒懒翻了个身,从这个姿势摆成了另外一个闲适的姿势罢了,该吃晚膳了,她先歇一歇再说。
人生第一次经历不一样的身份,她先照顾好自己再说,其他的事情都先抛之脑后。
各路的妖精鬼怪只要没舞到她的面前,都暂时能放他们一马。
晚膳的时候,太子过来了。
鉴于她觉得,自己跟他也已经是老夫老妻的关系了,见人过来,直接也没客气,招了招手跟人说了一句:“过来一起吃吧。”
跟着太子的是一个新的太监,闻言二人一前一后都走到了桌子旁边,低头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菜,没几样,倒是都被她吃了个差不多,太子要是过来,那不就是吃她剩下的菜吗……?
新来的太监背后惊出一身冷汗,下意识偷偷看了一眼太子殿下,发现他不仅没有什么着急的愤怒的意思,反而神情自若,仿佛这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其实并不。
之前沈时荇哪儿搭理他?好声好气跟他说句话就已经是了不得了,他的面前,她从不跟他客气。
太子掀开袍子随意落座,跟在身后的太监退至门后,不能打扰贵人们用膳啊,这点儿道理还是懂的。
太子忙了一整天,一天到晚没怎么吃饭,现在也饿得不轻,拿起一个奴婢新送来的筷子就直接就着沈时荇吃过的餐食开始用膳,沈时荇朝着门口的两个人扬了扬手,那意思就是:赶紧走吧。
奴才们都是很有眼力见儿的,至少比她强多了。
轻声退了出去,最后那个还知道把门关上了,沈时荇在心里竖起一个大拇指,改天赏赐一下,以表嘉奖。
太子自然感觉到了他们这一系列的动作,只是抬眼看了一眼沈时荇,什么也没说,顺着她去了,门彻底关上以后,太子放下筷子,看向她:“说吧,有什么事。”
太子的语气,就好像是已经猜到了她有事情问他,这可不行。
沈时荇觉得无趣,她得搞出一些幺蛾子才行,她可能看上去乖顺,但是她天生不按常理出牌,听见他一副了然的样子这么问她,她脸一黑,故意发难:“太子,听说你少时就已经不是个干净的人了。”
从哪儿听说?
沈时荇完全是瞎编的。说完以后,忽然感觉自己完全是没事儿找事儿,最近的性子着实怪了太多,她都有点儿摸不着自己的头脑了。
没想到,她也就是随口一说,太子直接一个沉默,沈时荇的心里慢慢凉了。
不是吧,她不是他第一个女人?可是,他可是她的第一个男人。
这便严重不对等了。
沈时荇的眼睛有点儿黑了都,她本来是装的,总有些表情上的破绽,这空隙的沉默一出,她倒把假的变成了真的,脱口而出的再次质问出口,她的嗓音甚至到了破音的边缘:“你该不会真的没有洁身自好吧?!”
沈时荇是真的感觉,有一种黑白颠倒的意思。
他的表情并没有明显的变化,谁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她这样质问了一句,他才有了反应,缓慢开口,“没有,孤从前没有过女人。”
这也就是他亲口否认了。
沈时荇狐疑:“真的?”
有时候,单凭一张嘴也似乎成不了铁定的证据,沈时荇却感到很疲惫。
她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
那一瞬间,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实在是陌生得很。
她沉默,与他相似的沉默。
成年人之间,真的有什么纯真的爱情吗?并不见得。
或许是她的世界里将这些黑白混同的事情分得太清,让她忘记了,她怎能拥有一个正好等着她的人呢?
她的肚子里的孩子,现在知道他的存在的时间也很长了。她不知不觉中发生了一些变化。
一些她很淡然就能接受,一些她可能会很纠结,还有一些她无法改变,她……也不想抛弃这个孩子。
这是她的孩子,她现在要付出一些东西,来换他的出生,他的长大,她想有一个可爱的宝宝。
老天爷已经把她想要的机会交给她了。虽然她似乎是刚开始走这条路没多久,她就已经被身边人的真相打破了她内心童话般的世界,但还是没有关系,她都能解决。
太子这辈子,真的没碰过其他的女人。
从小,他不曾接受外面的人包括他的父皇送给他的女人,一直秉持着坚决的态度,坚决抵制他们的行为。
埋头于国家社稷,他曾经满心为民。
他的生命中或许出现过一个曾经被考虑过的女人,青月……
但是,现在,他早已未曾再忆起关于从前的任何。
那只是合适,而不是天选,他一直都知道。
刚才的沉默,是因为,他根本没想到沈时荇这样的人会突然问他这样的问题。
他与她的第一夜,那便是他的第一夜。
但是,对于一个处于他这个位置上的男人来说,这样的真相,似乎是很丢人……?
他不确定,只是内心深处觉得不对劲儿……
他还是疑惑,沈时荇怎么会问他这样的问题……难道又是哪个坏心眼的婢女在她的耳边点她了吗?
太子不确定,这才想得深了些,等他赶紧回答了她的问题以后,她并不相信的态度让他沉默,其实还是因为,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还会跟沈时荇讲这个问题。
他牵起她的手,认真把他刚才的所思所想一一告诉她:“荇儿,孤从小谨慎做事做人,绝不是那等游戏人生的狂妄之主,一辈子之中,选择一个挚爱之人已然是孤的幸事,你的顾虑,孤都明白,只是你还得像信任自己的信念那样相信孤,孤绝不会对你有半句谎话。”
他说得认真,沈时荇听得认真。
那句“像信任自己的信念那样相信他,他绝对不会对她有半句谎话”,让她几乎是瞬间清醒了过来。
夫妻之间的信任固然重要,可是,她今天的分寸把握得不好,她明白了。
这番熟悉的“渣男语录”,她也能听出来,可是如果就像是“狼来了”的故事里面的孩子那样,真的也被以为是假的的话,她觉得……还是要取舍。
她一笑,放过了他。
有时候,放过别人就是放过自己,他最好洁身自好,没有她也不会将其放过。
睚眦必报,有怨报怨向来就是她的人生法则。
不必太依赖别人,她对自己再次重申。
面上也笑,沈时荇随便换了话题转移了太子的注意力,他们之间的氛围又变得融洽,一对相亲相爱的情侣正在散发他们的美好。
夜晚的时候,星星总是眨眼不说话。
这场看似毫无头绪的质问,这波毫无准备的回答,似乎是被他们默契地揭过不再去谈。
她的肚子一天天变大,她的孕期的反应还算不错,除了后期她明显直不起腰,每天都只能躺在床上——她的肚子有点儿大,很可能里面是双胞胎……或者龙凤胎。
太子也每天都来找她,照顾她,她其实过得还算惬意,终于,临盆的那一天到来,她的肚子忽然传来一阵铺天盖地的阵痛。
太子早就一天天盯着她的动静了,正好那天他有预感,早朝都告了假,皇帝听闻自己的儿媳妇马上就要生了孩子了,自然也就破例批准太子在东宫待着了。
产婆早就接到片东宫的耳房住着,好吃好喝招待着,沈时荇临盆的时候,所有的东西都是准备好的。
太子被挡在了产房外,他即便是太子殿下也不能坏了规矩。
沈时荇刚开始还能咬着牙忍着不乱哭,后来就实在是憋不住了,她被疼哭了。
两个孩子,生产的事情对于她来说,将是一次被死神加了砝码的鬼门关,她到底能不能挺过去,她自己都不知道。
冷汗从她的额角、发丝里面簌簌而下,初夏的季节里,她竟然流了这么多的汗。
嘴里的毛巾被她咬得发苦,手指快要把身下的床板抓破,此前她受过的所有的疼痛都比不上此时此刻她的下腹部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