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荇满脸笑意,这是她为他准备上小惊喜,闻言只能无奈看他:“那好,你来把这个死结解开?我不急就不急。”
他接过去,发现果然是个死结。死结解不开,解不开的是死结。
他摆弄了半天也确实没解开,沈时荇站在一边抿着嘴笑,太子心里的胜负欲一下子就激起了。
可是,不能白弄啊。太子的心思转了几转,才状似无意开口:“孤解开这个,你有什么奖励?”
沈时荇能被他唬到?
这很明显就是陷阱等着她跳呢。
可是有一个叫做甘愿自陷牢笼的词语。
她点点头,一颦一笑皆有灵动的风情:“好啊,你解开就是,要什么奖励我再斟酌一下。”
他给她挖一个坑,她也给他留一个,真是不留情面啊。
太子一笑,也不做过多的讨要,把灯点开,走到桌子旁边,东西放在桌子上认真解着,时间似乎一下子慢了下来。
这也是完全没想到的。
事情的走向完全奇葩——见面的第一眼:把这个死结解开,解开就给一个奖励。
沈时荇站在一边,白日里的烛火显然比黑夜的影响力弱太多,太子点烛火也好像是多此一举。
她的心里嘟嘟囔囔一大堆,却没说出一句话,太子解着解着没了耐心,干脆松手:“要不我们把这个布条撕了吧。”
撕了?
沈时荇干笑:“这是姑奶奶我亲手织的,你给我撕一个看看?”
她没别的优点,倒是能瞬间翻脸不认人,看来这位太子殿下是指定被折磨一番了。
投降,投降。
打不过就举起双手,太子苦涩认了:“孤解开就是。”
也就是她才能拿捏他。
换了别人试试?
死结也好像听见他们在说话,太子不经意间扯了一下哪里,本来坚不可摧的死结突然松了,他三步并作两步,直接打开,解开死结的胜利感冲昏了他的头脑,以至于他把盒子里的东西敞开了半天,才记得低头去看了一眼——刚解开他就邀功似的看着沈时荇了,也没想到自己错过了这么多。
她的女红不算好,都是来到这个世界才开始接触的。从无到有,从生疏到熟练,她的手被针扎了几次?好像她已经记不清楚了。
只是针眼可能太小,她也没有在意。十几只饿狼围攻她的那时候,笼子里她厮杀得豁出了全部性命,流血流到次次止不住,甚至有一块肉都被生生抓下来过……她见过的血腥不算少,更何况她是为了他。
这次是真的为了他在奉献。
只是对方也不知道。
现在他手里的这双鞋,她磕磕绊绊做了一个月。
按照她的效率,干什么事都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偏偏她身上还有其他的事情,当时每天救治病人根本没有时间管这双鞋,因此耽搁了将近多半个月,后来再有时间拾起来的时候,她又相当于是从头开始摸索了一遍。
针脚的细密还有复杂的走线,如今都要靠一双手,一个人来做,没什么机器设备可言。
她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干这种事情,只是现在也觉得这种亲手做出来的东西肯定意义非凡,所以才愿意做了。
太子已经把这双布鞋拿在手里太久太久了。
久到沈时荇的脑子里的东西转了几遍他还没什么动静。
沈时荇走上前一步,坐在他的旁边的凳子上,好笑地问:“怎么?不喜欢吗?”
其实她也就是说说而已,他到底喜不喜欢她还看不出来,逗逗他更好玩儿罢了。
没想到太子的反应很大。
他二话没说,把她拽进怀里,让她坐在了他身边,俯首帖耳:“孤怎么可能不喜欢……爱死了,爱的命都快没了,所以你什么时候奖励孤……快忍不住了……”
孤身上所有的封建礼教都还给太师太傅,还给苍生百姓了,今天你落入孤的手中,便休想再逃脱。
她整个人被抱起,太子甚至让人准备好了沐浴。
青天白日,沈时荇被扔进浴桶,水花溅出了半人高,几片鲜艳的玫瑰花瓣落在她的头发上,肩膀上,还有漂浮起来的裙摆上,徒增妖冶。身上所有的衣服都被水浸湿,他抱着她的两臂弯处将人抬起,沉到坠入地狱的吃人一般的嗓音凑近:“别害怕,今天就是洗洗……”
鬼信你的。
玩儿这么猛,沈时荇都呆了。
太子说起那些疯批的话可真是一点儿也不逊色真正的疯子。
哦,原来自己竟然喜欢疯子么?
沈时荇的心跳如擂鼓,眼看着他和她就要真正地跟对方“坦白”相见,强压着飞速爆发的心跳,她没反抗。
可能这就是她的疯魔。
扪心自问,她有自己嗜血的性子在。
这么长时间,她也正常了许久,偶尔暴露一下本性,也没人能怪罪。
有句话说,情之所至,一往而深。
感情浓稠到这个地步,她再破坏气氛就不符合她的调调了。
“你的衣服怎么还在身上呢……”
“孤脱不下来……你来……”
——
下午,两个刚醒的人终于睁开眼了。
太子一整个神清气爽了,翻身下床的时候,眼尾都带着那股劲儿:“你在这儿待着,别乱动,一会儿把饭给你端来。”
废话。
沈时荇把被子盖在自己的脑袋上,不想说话。
之前跟他这么“友好交流”以后,什么事儿也没。
现在才知道他当时还是留了一手。
今天竟然……下了狠手折磨她……
她不想搭理他。
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随便想着什么东西,又传来一阵脚步声,太子走进来,拿着一个瓶罐,放在她的耳边:“一会儿自己擦一下,你要是不会记得叫孤。”
沈时荇几乎是一瞬间脸色通红。
被子里的温度本来就高,这下彻底下不去了。
她发誓,这一块儿绝对是她陌生的领域,所以她害羞也很正常!
太子觉得好笑,沈时荇难得有这么可爱的时候,一时之间就想多逗逗她,沈时荇赶紧推开他:“你赶紧走!现在暂时不想看见你!”
瞧瞧,已经羞成这样了。太子还是做个人吧。
他起身走了,还不忘“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大笑一顿。
沈时荇:我谢谢您。
经此一“役”,沈时荇三天没下床。
吃喝全靠太子,尊贵的太子殿下任劳任怨,谁看了都要惊掉下巴。
沈时荇哪儿想到这些,只觉得这个男人都是应得的!
烦死他!让他那么过分!气死了!
太子整天嘻嘻哈哈,就好像什么事情都不用处理了一样,整天围着沈时荇转来转去,沈时荇也好像没什么事儿要忙,他们整天腻腻歪歪,形影不离,在院子里待够了以后,又跑去东海燕镇的很多个景色绝美的地方玩儿了好多遍,过的日子那叫一个美滋滋。
这样陡然来临的幸福,沈时荇更多的时候没有实感,伸出手抓一抓手边的太子的脸蛋儿,他疼得嗷嗷叫,她才相信,这原来都是真的存在的东西。
“我……最近没有吃药。”沈时荇看着他,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太子当然清楚,把她的人扯进怀里,脸侧依偎在她的小腹上:“孤知道,你不要吃药了,好不好?”
太子的话里,带着微微的祈求。
她如果真的要吃,他根本拦不住……就像上一次,而她的自由他不能插手。
沈时荇的手放在太子的后脑勺,抓着他的头发甩来甩去,笑得像个孩子:“嗯,好啊。”
太子一瞬间好想哭。
这样的一拍即合,他以前的不敢奢望,如今她轻飘飘一句“好啊”,是他走过多少路才能听到的一句话啊……
他的眼眶都红了,愣是将她搂得更紧,不愿让人看见。
沈时荇能不知道?
把他的头发顺了一下,放了回去,转而揉了揉他的后脑勺,他的脑袋在她的手里特别安分。
一个普通的日子,一个特殊的时刻,一场了不起的对话,不知道对谁的意义变得非凡。
太子似乎在这一天之后,缠着她都到了一刻不离的地步。
沈时荇:这就是准爸爸的焦虑吗?
怪恐怖的。
她的心境不知不觉中变得宽厚,在他的身边待得安逸,她也很享受,身体的反应她也时刻注意着,只是一直没什么不一样的感觉。
她跟太子不能说不努力……唉,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想得太好了。
难道说,几次就够了吗?
可能情况都不太一样,偶尔她也摸摸自己的小肚子,那里都有了一些软软的肉肉——跟着他整天吃完了睡,睡醒了吃,最多就是出去看风景的时候才能动一动,不长肉才怪。
但是,她没太在意,这些东西她都能搞定,暂时多长一些肉也不是太烦恼的事情。
日子一天又一天过去,那一天早上她还没醒,就被一股忽然的呕吐的感觉瞬间冲醒了。
她扶着太子一直吐了半天,什么都没吐出来。
但是她的脸色苍白到不正常,太子直接穿上衣服去叫了她的医馆里的大夫,沈时荇自己给自己也看不了,她甚至都睁不开眼了。
来的大夫刚好是沈时荇之前把医馆的大梁交到她的手里的那个人,沈时荇在昏迷与没昏迷的边缘反复游走着,她的意识时清醒时不清醒,所以大夫跟太子好像说了什么,她听得不甚清晰,只感觉到有人给她喂了一些水,她努力吞咽着,也不想让自己的身体太虚弱。
心里有一股忽然的预感。
该不会,他们一直等着的那个……来了吧。
她想到这里就想努力睁开眼睛,问一句,到底是不是。
这件事对于她来说很重要!
睁眼睁了几次,她才睁开,气息虚弱到了极点:“太子……说什么……”
太子就在她的身边搅拌着一碗白粥,看她醒来,赶快把她的背扶起来,垫在后面一个枕头,给她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才笑说:“沈时荇,恭喜你,你要当额娘了。”
她一瞬间就安心了。
看来她的直觉没错。
这正是他们都一直在期盼的事情,太子看上去也是高兴的不得了,白粥一直被吹得正好能喝,他才喂了她一口:“吃点儿东西,刚才你太虚弱了,晕倒的那时候……孤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是好……”
其实,她这么突然地反应,着实吓得太子不轻。
强撑着一直做好了一切,大夫亲口说了一句她怀了小孩子,他的心重重落下的同时,又同时升起一些不忍……
生孩子会让她这么痛苦吗……
他甚至想放弃,她不要这样被折磨了,他……
思绪转了又转,太子正视着沈时荇,才说:“荇儿,你愿意生孩子吗?如果你不愿意……”
沈时荇苍白着一张脸,似乎是明白了他后面没说的什么话,微扯动了一下嘴角,她告诉他:“孩子已经来了,我们一起迎接他的到来吧。”
沈时荇早就想过了,孩子的事情,不是一件可供儿戏的玩笑,她到底是经过慎重考虑的。
无论从什么角度出发,这个孩子,她是发自内心地想要,所以,她愿意经受一些可能很痛苦的过程。毕竟,当母亲也不是一件易事。
“我难受的时候,可能就需要你多陪陪我了……如果你不愿的话,也别朝着我发脾气,我可能经受不住,你待我温柔一些就好……”
沈时荇的话,太子都听在耳朵里,明白在心里。
他也知道,女人怀孕的时候,特别需要保护,所以,一旦距离她最近的他真的去做出一些对不起她的事……
太子点头,心里实在是酸涩不已,沈时荇太通透了,他几乎不忍心让她失望。
“好,你别想那么多了,先把粥喝了,孤肯定在你身边……”
沈时荇一笑,伸手接过那碗粥,自己喝了起来,太子把碗拿走的时候,心里都还想着这真的是真的吗?
他,有了孩子以后,就不再是那个青涩的年纪了。
他的肩膀上,不只有国家社稷,还有……他的孩子的命运……
这是多么幸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