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沈时荇赤着脚走到万华镜面前,看着流光溢彩的木质桌台,充斥着奢华与高贵的气息,她咧嘴一笑而过,垂着眸子打开其下一个小抽屉,里面赫然躺着一个孤零零的钥匙。
举在眼前仔细观察着,她发现,钥匙是坚硬的木头所做而成的,齿轮痕迹非常复杂,看上去特别像某种野人部落里的文字符号,满是诡秘与复杂。
这把钥匙到底有什么用呢?
沈时荇搜遍了大脑中有关的一切信息,都没能找到对应的地方,是这把钥匙发挥作用的地方的。
把钥匙再次塞回去,沈时荇走去床边穿上鞋子,叫了人过来,好好收拾了收拾,整个人最后神清气爽,用过早膳以后,她就突然陷入了无所事事,呆坐了一会儿,事情好像又变得有意思了起来,她开始在状元府中闲逛起来。
跟上一次闲逛相比,除了地点不同,还有就是时间不同。
一个是夜晚,一个是清晨。
一个是即将结束,一个是即将开始。
她走到这个状元雕塑的下面,仰着头认真看起来,发现,这个状元面容虽然已经苍老,但是从眉眼之中隐约能看见年轻的时候的清俊模样。
但是不是沈时荇喜欢的类型。她欣赏过后,很快就顺着一旁的走廊过去,走了几步,才发现,自己走到了一个花园的正中央。
没想到这个状元府中竟然另有乾坤。
她定睛细细看去。
花园种满了玫瑰,是非常标准的圆形,花的长势非常不错,就显得整个视野中的色彩很美妙,她心情变得愉悦起来,一个转身,才发现,这个走廊,居然是直接把整个圆形花圃分割成了两半,两边种植了一模一样的花。
整个圆形的四周也同样被走廊包围,她来回转了几圈,体验非常不错,但是中间这个拦腰截断的走廊总是让沈时荇感觉到不对劲。
按理说,视野更宽广的话,观赏效果就越好,所以围绕整片花圃外围的走廊就已经足以让主人,或者是来访的客人欣赏到全部的美景了,她相信,没有人会看到这些美丽无动于衷的,这个中间的走廊的存在却实在是画蛇添足。
边思考,她快步走过中间的走廊,一路看过去,她没发现什么东西不对劲,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除了……
她灵光一闪,又小跑着跑到了中间走廊的中央,分别朝着半圆的两边仔细观察了很久,才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正要绕到前面,一块翘起来的地板突然绊了她一下,让沈时荇趔趄了一下。
这片花园下面,一定有东西。
她站在原地,脸色一沉,大脑开始迅速运转起来。
站在中间走廊的正中央,先看左边的半个圆,会发现几朵玫瑰的颜色不对,它们的排放顺序第一眼看上去并没有什么规律,甚至是杂乱的,不知道什么的人可能会以为,这是种植花圃的人当时埋下种子的时候不小心疏忽了吧,不对,布局的人的心思简直是昭然若揭,沈时荇恨得牙痒痒,捏了一下拳头。
再转过去看另外一半半圆,情况还是一样的,但是,你应该站到中间走廊的最尽头,扭过头往回看,在那个视角,所有的杂乱无章的颜色的玫瑰花,就通过视角的转移连在了一起。
沈时荇喃喃,“澈”。
一个熟悉的人名在沈时荇的脑海中冒出来,随即,一个难以置信又特别荒唐的猜想突然浮现,她震惊的双目瞪圆,嘴巴微微张大。
但是,想到自己之前因为痛恨这个人的恶行而所做的一切,她退后两步,身体迅速朝着门口的方向冲出去,一通狂奔,她本来是准备直接冲过去大牢之中找人当面对峙的,但是,两个地方的距离太远了,需要马车,就必须去找太子。她狂奔的方向又赶紧转变,不朝着门口跑了,而是朝着太子待的大厅里冲过去。
越跑越近,沈时荇因为速度过快,逐渐轻微耳鸣,但是她脑海之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必须见到南宫澈,有些东西明明就要呼之欲出了。
她追随的只是真相啊。
大厅里,太子和三四个陌生打扮的人正在讨论事情,被沈时荇的突然闯入给打断了,这几个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了沈时荇的脸上,等着她说话。
沈时荇上气不接下气,面颊粉红,“太子,去找南宫澈……快!”
人停在五步之外。
闻言,太子若有所思地盯着沈时荇不发一言,却看得出沈时荇有多着急,对她的那些儿女情长的纠结却阻挠了他站起来的脚步,只是冷冷坐在上位,面容没有丝毫感兴趣的样子,“不去。”
沈时荇顿时气血上涌,昏了脑袋,什么也不顾了,迈着超级大的步子冲到太子身边,衣衫纷飞,那副气势吓得那三四个人都站起来了,伸着手似乎是害怕沈时荇把人给打了……
沈时荇果然把人给打了,她如葱白似的指头揪住太子的头发就往后拽,“你赶紧的,他有生命危险。”
太子的头发在沈时荇的手里,没有阻止,后面拽着的力气却让他只能仰着头把眼神放在沈时荇身上,却因为这样的姿势,喉结和下颌角的曲线特别清晰得显现了出来,猝不及防看见这些,沈时荇突然走神,被他勾神摄魄的妖冶的皮囊魅惑得忘了自己到底要干什么。
别说女人,面对这等男色,男人显然也抵挡不住,隐隐倒吸一口凉气,却被凉凉扫了一眼,顿时龟缩起来,不敢作妖。
眼神移回来,太子才轻笑一声,一手伸出,很是随意在脑后一个轻抚,就把自己的头发从沈时荇早就散了力气都手中顺了出来,下落的时候,几缕发丝与她嫩白的指尖缠绕一番,又坠落,随着他的动作,一股清冽的香萦绕沈时荇的鼻腔,她的脑袋都要感觉晕乎乎了。
那时候,她只能凭借着最后一丝理智,想要战胜这个妖精的迷惑,嘀咕道,“南宫澈有生命危险啊……”
终于将人说动,太子施施然站起身,在所有人的面前,大庭广众之下,眼神锁着她的视线,专注极了,牵起了她的手,“走,去救人。”
太子可真会说笑。
救人。
救人救到大牢里去了。
不过,演技可以。
扭头的一瞬间,沈时荇的眼神就变了,变得无比清明。
到达大牢门口的一瞬间,沈时荇就冲了出去,连太子还稳稳当当靠在马车的车壁之上都不知道,眼神幽暗,他的眼神不像是什么都没想的样子。
沈时荇一路冲进去,拿着太子的令牌,倒是通畅无阻,她只留给“太子为什么没跟进来”这个问题一秒钟的时间,再也没想起来这件事,孤身独闯这等恶气煞气浓重的地方,也不觉得没有安全感。
她在死牢的加固门前停下。
南宫澈的牢房是死牢,属于秘密等级最高的那种,所以,还有一个关卡,是别的牢房的入口都没有的。
也就是太子的令牌。
沈时荇把令牌交给站在门口严阵以待,全副武装的狱卒,铁门吱呀一声打开,沈时荇就看见了瘫在地上仿佛一滩烂泥的南宫澈。
她的心脏突突直跳,他可不能死啊,赶紧喊人,“南宫澈!南宫澈!”
没有反应。
她叫不醒他,却看见了他的手指在身侧微微动了一下,这说明他是醒着的,并且听见了!
此时属于紧急情况,她拿出刚刚狱卒给她的钥匙打开双层铁门,三步并作两步,蹲在南宫澈的身边,神色竟然无比紧张,“南宫澈!醒醒!”
南宫澈显然并不想搭理沈时荇,从某种程度上说,沈时荇是现在南宫澈变成这个样子的罪魁祸首,他没有一个好脸色,也正常。
沈时荇只能拿出点什么南宫澈感兴趣的东西,比如这把钥匙,从袖口里掏出,她捏在手中,“南宫澈,这把钥匙,是干什么用的?”
怎么这样傻里傻气的。
你问我就会答么。
肮脏不堪的杂草中间,南宫澈没力气一般,浅浅掀开眼皮看了沈时荇一眼,不屑道,“我不可能告诉你的,有本事,就把自己身上的血抽干,你爷爷我能全都喝光。”
恶狠狠的,让人听起来只想用拳头相向,并且,好像也确实勾起了她的一些不好的回忆。
南宫澈轻松一笑,得逞的肆意。沈时荇的脸色却骤然变得狠戾,一个掠过闪电般的耳光扇在了南宫澈有些泛白的侧脸,扇得他耳朵里回音嗡嗡作响,还是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在怒吼,“南宫澈,你明明有大好的前途,你明明有大好的前途!!!”
啊,好吵。
沈时荇的歇斯底里,来得奇奇怪怪,听在南宫澈的耳朵里,却还是回音阵阵,好似刚才震天动地的耳光再次袭来,他多少天都没吃过饭了,因此,这个时候脑子总是不甚清楚的,还不然,他怎么会以为,是她回来了。
那个因为前途而走的女人,他想了一辈子的女人。
不可能,一股无比笃定的愁苦的心绪迅速占领南宫澈昏厥的脑袋,是那么熟悉的感觉。闭上眼,他不想再听下去了,只能一心寻死,“什么前途,什么狗屁,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就是,别废话。”
讲什么前途。
真好笑。
分明是一副快要断气的破碎,居然还有力气去笑——南宫澈甚至真的笑出声了,看到这一幕,他放弃等死的样子深深刺痛了她。
眼眶生生作痛,沈时荇的整个人的血色好似突然被什么抽走了,那个样子,好像她和南宫澈一样,在这个死牢里关了这么久,熬过了漫长时光,无人看顾死活。
因为刚才突然而至的歇斯底里,她垂落下来的发丝都凌乱不已,多么像一对落难鸳鸯啊,太子幽深的瞳孔里倒映着这个场面,他深深记住了他到来的时候的这幅场面。
“不说就杀了。”太子磁性的嗓音满含冷意,沈时荇骤然抬眸看过来,眼里分明是抗拒。
她在无声抗拒,她在无声告诉他,别杀另一个男人。
她那么在乎的另一个男人。
可是为什么呢?
只不过是一个下午的相处,她根本就是南宫澈的萍水相逢而已,她为什么这么在意他?
偏偏两个人的相遇还是他一手造成的。
太子的眼神划过沈时荇苍白的脸,转移到南宫澈紧闭双眼的脸上,不动声色,他观察了一会儿,五官分明一般般,他想,南宫澈好像不够好看吧,怎么能比得过他呢。
他的容颜,万人追捧而不得,甚多的人都要为之疯狂的。
他想。
所以啊,明明她也最会被那副皮囊所迷惑,为什么却能次次走出他想给她的世界呢?
跟进来的狱卒看见是太子殿下,一脸谄媚地笑着,吩咐着几个打下手的拿着鞭子冲了进来,那个狱卒恶气横生,狐假虎威,声音巨大无比,“给我打!往死里打!”
打下手的仿佛机器,听到命令直接冲了上去,一道血淋淋的鞭子抽打在了南宫澈的腹部,一道血迹迅速洇了出来,看上去是那么触目惊心。
太子默许了这种行为。
“不……”,沈时荇脸都白了,声音好似失去了发声的功能,四肢变得僵硬,只能瞪着眼睛干巴巴阻止,却好像没有气息了一样,“别打,不能打……”
鞭子并没有被她不值一提的阻止制止,一道道鞭子如同惊雷炸响,轰隆隆崩塌在沈时荇的耳朵里,她那个时候,唯一能做的,就是扑上去,用自己的身体去挡。
鞭子依旧谄媚逢迎,奋力挥舞着,把她薄薄一层痛觉抽得皮开肉绽。
紧咬牙关,不肯求饶,他们在进行无声无息的较劲。
她在赌。
赌那个冷眼旁观,纵容一切,故意所为的尊贵的太子殿下,会让人停下。
明明刚刚扑上来,时间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她迷蒙的双眼里,都是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