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昱盘坐在自己的小床上，将吸纳的灵气，在体内运行一个小周天后，呼出一口浊气。
大黑猫靠在她腿边，呼噜噜睡得香甜。
此时大概是早上5点半，外面还是黑漆漆的。
文昱打开房门，对门外不知站了多久，头发上都凝结了露水的林修，淡淡道:“进来吧。”
林修衣着单薄，抱着手臂抖抖索索地跟进去。
文昱没有招待他的意思，开门见山道:“我知道你要找的人在哪里。”
林修瞪大了眼睛，怔怔地看着文昱。
“我……她……”
林修张了张嘴，一时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突然有种类似近乡情怯的感觉，心里没由来的感到一阵惊惧，让他想问，又不敢问。
“她……还好吗？”
文昱道:“我让她自己出来跟你说。”
说罢，在林修不解的目光中甩出一张聚灵符，然后双指并拢，指尖凝聚一抹灵气，快速在他的眼前抹过。
林修觉得眼眶一热，再睁眼的时候，就看到他魂牵梦萦的那个姑娘，正站在文昱身边，冲他俏皮地笑。
“小歌……”
林修激动不已，快步上前想拥抱自己心爱的姑娘，却直直穿过她的身体，摔到了地上。
“林修，你没事吧！”
孟歌焦急地想伸手拉他，旋即又像想起什么一般，黯然地收回手。
林修惊惧交加，他一遍遍试图拥抱孟歌，却一再失败，终于，他崩溃了，流着泪嘶吼。
“小歌……小歌……你怎么了，怎么了啊……”
事到如今，林修再反应不过来就是傻子了。
他看着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孟歌，哭得痛彻心扉。
孟歌捂着嘴低泣，眼神温柔又哀伤。
不知过了多久，林修情绪稍稍平复。
他红着眼睛看孟歌，“小歌，告诉我，谁害了你？”
孟歌沉默了一会，才将自己的遭遇娓娓道来。
经过了一夜的沉淀，孟歌已经能做到心平气和地讲述，仿佛说的是和自己无关的事情一般。
林修却是越听越恨，一双拳头捏的死紧，眼神阴沉地吓人。
然而，当他听到整个延水村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拯救孟歌的时候，他猛地抬起头，满眼无法置信。
他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
在他心里，延水村的人是最善良淳朴的。
他好不容易考上大学，家里无力负担，他的学费是整个延水村的人东家一把米，西家几个蛋这样一点一点凑出来的。
他至今留着一个笔记本，上面详细记录了村里每家人为他凑的学费，只等他毕业后赚了钱，再一一报答。
这样好的乡亲们，怎么可能对孟歌的遭遇视而不见，事后还帮着凶手遮掩呢？
还有他的父母，他和孟歌的事没有隐瞒家里，他记得父母知道的时候很高兴，他们也很喜欢孟歌的……
林修不相信，他下意识要反驳，他想问孟歌是不是记错了，是不是她那天呼救声太小，或者她住的离村子远了些，村民根本听不见她的声音……
然而，在对上孟歌包容理解的目光时，林修哽住了。
他颓然地蹲下身子，将头埋进膝盖里，压抑地哭泣。
延水村位于山坳的一块平地，村里统共二十来户人家，房屋盖得很集中，平时谁家吵个嘴，摔个碗什么的，附近的邻居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孟歌住的宿舍就位于村子中间，她若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呼救，村里大部人都能听到。
林修不敢想，那个黑暗的夜晚，孟歌是在怎样惊恐绝望的情况下，才会选择结束自己年轻的生命。
一边是他重视的亲人和乡民，一边是无辜枉死的心上人，林修的心在这一刻被反复拉扯。
自责、内疚、心疼、愤恨……
诸般情绪涌上心头，几乎要将这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彻底击溃。
良久，林修抬起头，他双眼通红，慢慢站直了身子。
“小歌，我会给你一个交代。”话一出口，声音十分嘶哑。
他定定地看着孟歌，目光坚定。
“我要回一趟延水村，小歌，我不会让害你的人逍遥法外，你放心吧。”
孟歌含泪点头，她和林修一起谢过文昱，转身要走，文昱叫住他们。
“我用灵力帮你开的阴阳眼，大概可以维持十天，过后如果还有需要，可以用这泡过柚子叶的牛眼泪涂抹眼皮。”
文昱说着将一个拇指大的玻璃瓶递给林修，继续说道:
“她已经错过轮回的时机，等你们将事情了结，记得带她回来找我。”
林修郑重地接过玻璃瓶，一人一鬼再次向文昱道谢后，一起离开。
他们这次一走就是一个月，等文昱再次见到林修的时候，他瘦了一大圈，下巴长满来不及剃的胡茬，整个人说不出的落魄和憔悴，一双眼睛却是异常明亮。
这次与他同来的还有一对四十多岁的夫妻，他们一看到文昱，就冲她跪了下来，口口声声要感谢她。
文昱这才知道，他们是孟歌的父母。
林修回到村里，在孟歌的帮助下，没费什么劲就找到了那晚潜入她房间的林坤，林修当时就将人按着痛打了一顿，其他村民出于心虚，也没有上前阻止。
但是，当林修说要报警的时候，村民们都慌了，争先恐后的劝他不要冲动。
在他们的观念里，自己人打一架不算什么，进局子就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了。
林老七家就林坤这一个独子，他被带走坐牢或者枪毙了，他们家里可怎么活呦。
林修看着这些熟悉又陌生的脸，心里感到一阵悲凉和讽刺。
当初孟歌遇难的时候，要是这些人肯像现在这样站出来说句话，孟歌也不至于香消玉殒。
林修这次态度空前地坚定，在回村之前就提前报了警，所以当村里人还在跟他拉扯的时候，早已埋伏好的警员迅速行动，当天就将林坤拷走了，一同带走的还有孟歌的遗体。
林修不在乎后续村民们对他的谩骂和敌意，反正这个家，他以后也不打算再回去了。
延水村的事情了结了，林修遵从孟歌的愿望，带她回家见父母。
孟歌的案子公开后，孟家父母对延水村的人深恶痛绝，即便林修跪在他们门口，发誓以后会像亲儿子一般照顾他们终老，也被孟母拿扫帚打了出去。
最后还是他拿出文昱给的牛眼泪，两位老人抵不住想再见女儿一面的渴望，才将信将疑地试了。
这一试，二老再次抱头痛哭，在孟歌的劝说下，才勉为其难地接受了林修，却是说什么都要跟过来送女儿最后一程。
孟歌的灵魂已经在阳间逗留地太久了，文昱当着几人的面打开鬼门。
孟歌笑着向这一世的亲人和爱人告别，带着满满的不舍和牵挂，踏上了那条开满彼岸花的小径。
孟歌走了，带走了亲人的挂念，也带走了林修的心，带不走的，却是这起恶性事件给社会带来的巨大影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