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从那天起,林修开始彻夜失眠,他要么睡不着,要么刚睡着,就被噩梦惊醒。
梦里,他的小白鸽被困在一个黑暗阴冷的地方,痛苦地冲他伸着手,无声地向他求救,但是每当他试图去拉那近着眼前的手时,他就会一脚踩空,从梦中惊醒。
林修快被折磨疯了,他不顾一切向学校请了假,打算回一趟延水村,他一定要找到自己心爱的姑娘,不管她在哪里!
他的异样引起了同宿舍于致远的注意,看着他青黑的眼底和布满血丝的双眼,于致远心生不忍。
他想到了文昱的神通广大,便建议林修先来找文昱看看情况。
林修也是病急乱投医,听于致远说了几句,便眼巴巴地找上门来,匆忙间难得还记得不能空手上门,临时买了礼物带过来。
“文昱,你是叫文昱对吧?”
林修满脸期盼地看着她,“致远说你很厉害,你能不能帮帮我,帮我找到孟歌?”
文昱没有说话,她看向双马尾少女—也就是孟歌。
孟歌已经从林修的肩头爬下来,她安安静静地站在林修身旁,低头看着他,眼中含泪,满目温柔。
对上文昱询问的目光,孟歌轻轻摇了摇头。
文昱便对林修道:“你先回去,明天这个时候再过来,我会给你答案。”
“现在不行吗?”林修的声音有些急切。
文昱摇头,不容置疑道:“明天再来。”
林修一步三回头地走了,来时一人一鬼,走的时候只有他一个,孟歌留下了。
林修一走,孟歌便犹如被抽走了精气神一般,魂体开始变得不稳,若隐若现起来。
文昱如同以前对待李家姐妹那般,将一缕淡金色的灵气打进孟歌体内,她魂体一震,瞬间凝实了不少。
“谢谢大师。”孟歌向她鞠了一躬,真心实意地道谢。
“你是怎么回事?”文昱皱眉问道。
孟歌苦笑了一下,“我本来早该走了的,是林修他不肯放我走啊。”
她这样一说,文昱就明白了,孟歌已经死了,按理是要去地府轮回的,是林修强烈的执念将她强行给拘过来了。
林修的思念就是她的养分,只有在林修身边,她才能维持灵体,一旦离得远了,就有随时消散的危险。
但她毕竟是阴灵,长期相处的话,对活人阳气有损,这也是林修夜夜噩梦缠身的原因。
“你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吗?”文昱问道。
“记得......”
孟歌的声音里带了一丝颤抖,然后仿佛回忆起令她极为痛苦的事情一般,眼里露出刻骨的恨意。
孟歌是在有爱的家庭里长大的姑娘,从小生活优渥,品学兼优,这样顺风顺水的生活环境,养成了她单纯不谙世事的性格。
毕业后,她厌倦朝九晚五的生活,想做些有意义的事情,便不顾父母的反对,毅然选择到离家几千公里之外的延水村支教。
到了延水村后,她才发现,支教的生活并不如想象中美好和神圣。
这里蛇虫鼠蚁丛生,经常把她娇嫩的肌肤咬得痛痒难忍;这里的人习惯说方言,她要费很大的力气才能听懂他们说的话;孩子们很难教,往往她在讲台上说得声情并茂,一回头,发现他们其实都心不在焉......
除了来自外界的困难和不确定以外,更深层次的,是来自心灵深处的孤独和恐惧。
这里信号不好,她很难跟家人取得联系,手机刷不出网页,她没办法了解到山村以外的信息,这一切都令她感到崩溃。
然而在人前,却还要做出快乐和享受的样子,因为,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就在孟歌以为自己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林修出现了。
他就像一束光,照进了她即将溃败的心里。
因为他,她重新燃起热情和希望,因为他,她开始真正欣赏起这个贫瘠的村庄,一望无际的大山也成了她眼中最美的风景,因为这里,是生他养他的地方。
就在她渐渐融入这个与世隔绝的小山村,开始憧憬未来美好生活的时候,噩运悄无声息地降临了。
黑暗滋生了罪恶,贫瘠的土壤开不出美丽的花朵。
年轻俏丽的孟歌,在荒凉到几乎没有年轻女人的延水村里,是那样地显眼。
她就像一只美丽又柔弱的小白鸽,漂亮的翅膀扇啊扇,时不时地扇进觊觎者邪恶的心里。
最开始,有村部压着,加上对城里人和老师这个职业的敬畏感,那些村民还能勉强压制自己的邪念,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孟歌与林修的恋情传开,村里的年轻男人开始坐不住了。
林修他不也是山里的娃子吗?
既然小白鸽老师都愿意接受他,是不是也可以试着接受我呢?
抱着这样想法的年轻人不止一个。
于是在某个夜晚,有人大着胆子撬开了小白鸽老师的房门。
不得不说,孟歌这姑娘虽然单纯,却也不是一无所知的傻子。
在来到延水村的第一天,她就对村子里的人起了防范的心思,所以她每天睡觉前,都会用桌子将门抵得死死的,枕头底下时刻放着一把磨得锃亮的剪刀。
但是即便防范到了这个份上,老旧的桌椅也抵不过一个成年男人的力量,门还是被推开了。
那一晚,孟歌的呼救声响遍了整个延水村,离奇的是,从头到尾,没有一个村民想到过来看一眼。
最终,绝望的孟歌为了不受侮辱,用那把作为防身武器的剪刀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那个破门而入的人还想从她身上翻找财物,却在对上她死不瞑目的眼睛时,心生胆怯,最后将她的尸体拖到山里草草掩埋。
小白鸽老师就这样失踪了,村里所有人众口一词,他们不知道小白鸽老师去了哪里,更不知道那一晚有人进了她的房间。
孟歌死了,到死也不知道害死她的真正凶手到底是谁,或许是她自己,或许,是延水村所有的人,这里面,也包括林修的父母!
孟歌诉说完自己的遭遇,她哀切地看着文昱,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文大师,你说我该怎么告诉林修这一切?他会相信吗?他敢相信吗?”
文昱没有接孟歌的话,她将一个造型古朴的金色铃铛系到黑猫的脖子上。
黑猫好奇地拿爪子拨弄了几下,铃铛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文昱冷静到近乎无情的声音响起。
“说不说在你,信不信在他。”
孟歌怔了怔,面上神情渐渐坚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