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家未来已捏在她手中,她不会坐视一切功亏一篑。
桑远征定定的看着她,“年儿,你不能……”
他说话声音一顿。
不知何时,桑老夫人的手已攀上他的手臂,桑远征看过去,泪眼模糊间,只见老母亲面上的哀求和肯定。
许久,桑远征才放开抓着桑年肩膀的手,缓缓朝外走去。
他的背影,被回廊的檐灯拉长,仿佛顷刻间老了十几岁。
桑年闭上眼,“来人,将老夫人送回房中。”
“老夫人需要静养,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探视。”
处理完所有事情,已是月上枝头。
桑年走出前堂,只见喻瑾澈回过身望她,幽深的双眼含着担忧,说出的话却意外克制,“府中事务,可都处理好了?”
哪有什么遭贼,不过是搪塞大皇子的借口罢了。
喻瑾澈那般循规蹈矩的一个人,却没有拆穿她们的谎言,甚至帮她送走了喻瑾昭那尊大佛。
桑年心口微软,摇摇头,“没事了。”
她从未有差人去麻烦喻瑾澈的念头,想必是兰茉或兰茵自作主张。
亦或者一开始,他指派两个婢女在她身边,便是为了有何风吹草动时,能及时赶到。
无论是哪一种,她都很感激。
喻瑾澈眸色沉沉。
即便方才站在外头,对于堂里的声音,他还是听得一清二楚,桑府今日发生何事他已然明白。
老夫人寿终正寝,乃人之常情,可桑年不顾老夫人身体痛苦,用药物强硬吊着她的命,只为让她撑过桑家二女婚期。
为桑家,她情有可原。
按律法,她大错特错。
喻瑾澈望了她许久,一向看重秩序大于一切的铁面皇子,却连一句惩处她的话都未曾说出口。
有什么东西在他心中悄然改变,又好像什么都未变过。
踌躇许久,喻瑾澈终于开口,“你……好好休息。”
“我先回宫了。”
男子的衣摆自她视线中离去,桑年怔怔抬眸,看着喻瑾澈的背影。
四皇子重律,她早有耳闻,那日濯选,他惩处三皇子时,她更是看得清楚。
今日的事情,她在为桑老夫人服下药丸时,就做好被四皇子谴责,惩治,甚至是退婚的准备。
什么可能都想过了。
唯独没想到,他竟轻描淡写放过了她,没有任何要深究探查的意思。
这是没听到,还是……
桑年摇了摇头,朝听风轩走去。
今日发生太多事情,她早已疲累不堪,再顾不上揣摩人心。
她需要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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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五,诸事大吉。
这一日,是大皇子喻瑾昭,和二皇子喻瑾霄,同时娶妻的日子。
两位皇子的亲事由礼部负责,按照祖制,本是要安排在宫中成亲的。
可任凭礼部尚书说破一张好嘴,淑妃和皇后娘娘,都不同意让两位皇子同在宫中成亲,淑妃娘娘说长幼有序,皇后娘娘道尊卑有别。
气得刻板守旧的礼部尚书白发又多好几根,无可奈何,只能默认两位皇子在各自府邸中成亲。
大皇子和二皇子成年不久,潭文帝便先后赐下了皇子府,两府只隔着一条街,此时皆是锣鼓喧天,好不热闹。
桑月虽是从郡主府出嫁,但莫丞相一家早早便到了郡主府,为桑月送亲。
为了示好大皇子,压二皇子一头,莫丞相和莫文宛表露了十足的诚意,嫁妆一共九十六抬,从长安街头抬到了长安街尾。
这排面已算得上极高,饶是对桑月不喜的大皇子,迎亲路上,瞧见这望不到尾的嫁妆,嘴角不由勾上了笑意。
娶了桑月,不算太亏的买卖。
有凤月郡主的名头,是父皇钦定的凤凰之女,又是莫丞相的外孙女。
她腹中已经有孩儿,很好拿捏,如今又带大笔丰厚嫁妆嫁过来,以桑月对他的喜欢,待她过了门,他只需哄几句好听话,勾勾手指,她必定双手将嫁妆奉上,变为他的私库。
喻瑾昭打着算盘,面上笑容越发得意。
那边大皇子春风得意,还未从桑府出阁的桑季却心急如焚。
身边的丫鬟来报了几回大皇子府那头的动静,可二皇子府却光敲锣打鼓,没有别的动静。
眼看吉时过半了,二皇子还没到桑府。
“还没来吗?”
又一次得到白鹭的回答,桑季神色已很不好,“不能拖过吉时。”
西潭国对婚嫁吉时极为看重,若吉时过了,新嫁娘还没上夫家,人们便会认定这门亲事不详。
有些高门大户的人家,甚至会因此弃了这门亲事,将婚书退回,不让新妇进门。
桑季心焦似火,不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二皇子交给她玉如意时略带敷衍,但这一月里,她二人偶有见面,从相处来看,二皇子虽没多喜欢她,起码也是相敬如宾。
皇后不喜她和青萝公主走得近,对她本身却是挑不出错的。
难道……
桑季像是想到了什么,“三妹出嫁,母亲那边陪嫁了多少嫁妆?”
“九十六抬。”
白鹭今日跑出跑进打探消息,早已知晓这些,脱口而出,“夫人为三姑娘准备了二十四抬,其余七十二抬,是丞相大人给的添妆。”
桑季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九十六抬!
皇室嫁娶有固定的规制,按例,太子妃嫁妆为一百二十八抬。
要出嫁的公主或皇子妃,嫁妆只要不超过太子妃的便可。
潭文帝一直迟迟未定太子,皇子妃嫁妆自然按一百二十八抬以下准备,九十六抬,仅仅次于太子妃规制!
一样是莫丞相的外孙女,母亲的女儿,他们竟偏心至此,在她的大好日子,这般打她的脸!
桑季强忍着眼泪,“去请长姐过来。”
桑老夫人病重,父亲并不懂这些闺阁之事,如今她唯有依赖长姐桑年。
桑年并没有打算送两位妹妹出嫁,懒洋洋趴在贵妃榻上,连衣服都没换。
听白鹭火急火燎过来寻她,桑年眼皮一抬,语气淡淡。
“桑季的嫁妆一共六十四抬,算不得丰厚,也绰绰有余。”
“来寻我没有用,我不会为她添妆半分。”